就在這時,領頭的護衛卻有話說:“琪官兄弟,你可知我們何以知曉你的藏身之處?”
對這一點,蔣玉函的確也想不透,他只告訴過寶玉。
但因二人間的情誼,並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測。
“是含玉的那位寶二爺說給長史大人聽的!”護衛首領冷笑道,“這位寶二爺端地有骨氣,不過被長史大人嚇唬了兩句,就全招了。”
蔣玉函聽了,因猜測被證實,心驀的一冷,這冷意順著血脈很快遍及全身。
護衛首領繼續道:“不回去,你就不怕連累了他?”
聽及“連累”二字,蔣玉函身體一僵,臉也跟著拉長起來。
護衛首領雖是粗人,但何嘗不能看出他神情上的不妥?又道:“據長史大人所言,那位政老爺一聽惹了咱家王爺,就要拿大棒子打寶二爺,這會估計已經皮開肉綻的躺下了。你若不回去,信不信王爺親自去拜訪榮國府,到那時,那位寶二爺又要吃什麼苦頭可就不好說了,哼。”說完,拿銅鈴般的一對牛眼瞪著蔣玉函,深深為他不值。
蔣玉函本想冷笑以對,但不由自主的擔心其寶玉來。那樣一個玉娃娃被打,可以想見是什麼悽慘模樣。
想到兩人相處時的溫情脈脈,相見恨晚,心跟著針扎般隱隱發痛。一時竟然茫然起來,不知該如何面對當前的形勢。
要說為何對寶玉如此上心,卻是因為寶玉從不把他當下等人、玩物來看,這是從前未曾體會過的平等與尊嚴。
哪怕早就成了名角紅角,名揚天下,又有忠順王府做靠山,看起來風光無限,但他心裡很明白,人品好一些的迷戀的是戲子琪官,迷戀的是琪官的容貌,是琪官扮演的戲中人。
人品下流猥瑣的,想的是如何成為琪官的入幕之賓,把琪官當成一個玩物,當成一個表明身份地位的工具。
沒人會去想蔣玉函是個什麼人,也沒人在乎。
但他是琪官,更是蔣玉函。
就連忠順王爺,看起來寵愛他,也不是單純喜歡他的戲、他的人,而是因他在京中權貴中走動,能打探來別人打探不到的訊息。
至於這些訊息是留著自用,還是彙報給當今,蔣玉函一概不知,更不會關心。
沒錯,蔣玉函本身就擔負著刺探情報的重任,這也是忠順王不肯放過他的最大原因。
知道的太多,除非死,又或者忠順王倒臺,幾乎沒有離開的可能。
權貴誰會真正在意一個戲子、一個小人物?說到底還不是有用。指望他們心軟還不如指望能運氣好逃脫繼而改頭換面。
想到過去做的那些事,蔣玉函一陣厭煩,連對寶玉的感情也跟著化成了冰。
他漠然看著護衛首領:“我與寶二爺本就沒什麼,不過是吃了幾回酒。”
“若王爺非得認為他與我相交匪淺,那京中與我相交匪淺的可就多了,北靜王算一個,馮紫英算一個,安郡王算一個,文閣老家的文三爺也算一個……這些想必王爺都知曉。”
“若王爺因我之故報復,只當寶玉認識了我沾了黴運吧。”
他提到的這些人都是訊息的重要來源,曾幫了忠順王大忙。想必忠順王知道他的意思,這何嘗不是一種不得不提及的威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