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若雪的目光,一直粘在他的臉上。
年少時,光是這樣一張臉,足以讓她過度迷戀,只要想到往後餘生能日日同他廝守,她總會心潮澎湃,一面感激於上天對她的厚待,一面祈禱他們都能長命百歲,恩愛到老。
也許,從年少起的日日陪伴,讓她習慣性對他依賴,若是換一個人陪伴她,她是不是也會這樣沉迷下去?
現在,不同了,她該醒過來了。
這道細細長長的疤痕,不僅僅劈在他的臉上、摧毀他曾經俊朗無匹的容顏,更是長在她心上、徹底將她與他多年的情分一分為二的標誌。
梅若雪並不覺得心疼。
“你的臉……這個疤痕是怎麼來的?”可是,見到他的第一句,她還是問了這個。
“這重要嗎?”奚子瑜的反問聽不出語氣來。
“仲修已經說過了,那神醫柴先生可以將疤痕消去,無影無蹤。”
他當然不是蠢人,清楚梅若雪突然性情大變的根結源於葉采薇母子,這個時候,他不會將這道疤痕的來歷說出口。
“若雪,你瘦了好多。”他只用著與從前並無二致的、關切的口吻。
梅若雪也確實為之觸動。
換在從前,她是最受用這句話的。
因為一向是她對他噓寒問暖、體貼備至,反複自省著哪裡還做得不夠好,恨不得自己貼心到了骨子裡,她做足一百件事,只需要他一句關心,哪怕語氣沒那麼誠懇,她就也知道他的眼裡還是有她的。
“挺好的,能恢複就好。”
但梅若雪卻直接略過了奚子瑜的“關心”,說:
“我還以為,你要拿這個疤痕來大做文章。幸好你沒有。”
所以能讓我好歹高看你一眼。
又或者,你本就不屑博取我的同情呢?
奚子瑜置於膝上的十指收了收。
被她點破,其實在剛剛破相的時候,他確實有這麼想過,還把前前後後的所有話術,都想得清楚明白,只等到她面前去說。
然而,當他得知她不惜千裡迢迢給他親手遞上和離書的時候,這個想法卻又倏爾蕩然無存了。
竟會被她拿來譏諷。
“你那個和離書,我已經燒掉了,我不會同意的。”奚子瑜又開了口,近乎急不可耐的情狀。
其實他很難說清楚自己心底真正的想法,在他負氣帶葉琛離開東流之前,他與梅若雪,有過近乎歇斯底裡的爭吵。
那個時候,她一改十幾年如一日的溫婉和順,露出猙獰醜陋的面貌,每一句話都像針一樣紮在他的心口,讓他惱怒,讓他怨毒。
離開之後,冷不丁會想起來一次,又反反複複品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