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於她,是一把封在冰中、懸在頭頂的利刃,被經年累月的陽光炙烤,終於落下,劈開她所有悉心呵護的美好。
如今,利刃被她用血肉磨鈍,再不能傷人了。
“這件事我瞞了你們許久,已經五年了,再不能讓柳姨無名無分下去。”眼角不知何時湧上了淚水,葉采薇利落拭去,回頭對溫謠正色道:
“阿孃當年走得太早了,多虧柳姨一直在阿爹身邊,無微不至照顧他,也代替阿孃照顧我。生前,阿爹沒來得及給她名分,她為阿爹殉情,是我不孝,將此事隱瞞了五年。”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1。
葉采薇素手執三炷香,點燃,遞給葉琛:
“容安來,第一次見你的小外婆,給她磕個頭,告訴她你很好。”
但一向聽話懂事的葉琛卻沒接,沉沉的視線,落在了孟崛的身後。
似是感受到了什麼,孟崛抱著女兒先轉過身,見到那高大偉岸的身影,不免喜上眉梢。
“容叔叔!”孟冬青先喊了出來,還是軟軟糯糯的聲音,裹了蜜一樣甜,“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呀?”
孟崛也跟著笑道:“仲修,仲修你終於來了!”
他當然不像女兒那樣驚訝,也並不細想為何容津岸會知曉他們一行今日來這邊祭掃,在他看來,在葉琛被奚子瑜帶到京城的那一天,容津岸就應該出現。
那麼大一個兒子從天而降,他竟然忍得住,到底在想什麼?
容津岸的面板本就比尋常人白許多,但不知為何,數日不見,孟崛卻只覺得他比先前還要蒼白。他沒有接孟崛父女兩的話,視線遠遠投過去,在葉采薇母子身上反複徘徊,一雙點漆一樣的眸子,蘊藏著無數孟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就連孟崛也不得不承認,雖然同為男人、出身也很相似,甚至與容津岸多年知交,但他始終摸不透容津岸對妻兒那神秘莫測的心思。
“我,我可以叫你一聲‘阿爹’嗎?”葉琛定定地望向自己的父親,聲音止不住顫抖,細細品來,甚至還帶著怯懦和不確定。
“原來容叔叔是容安哥哥的親爹!”孟冬青恍然大悟,又軟軟糯糯笑道,“容叔叔,容安哥哥跟你真的好像好像呀,板著臉,像是揣了好多好多的心事。”
溫謠捏了捏自己女兒粉嫩的臉頰,示意她不要再亂說話。
孟崛看著這一家三口,一言不發。
葉采薇當沒看到容津岸來,在給煙柳的三炷香插好後,只垂眸繼續燒紙。
葉琛的心跳快得不像話,他怯怯地瞥了自己的娘親一眼,終於下定決心,提高了聲量:
“爹……阿爹……”
目光中,爹爹那雙好看極了的眼睛竟然有些紅,像是怔愣了一下,旋即唇角勾起,輕輕地,淡淡地對他說:
“容安,來,來阿爹這兒。”
寒冬的嚴冰化作春水溶溶,汨汨成淚,浸濕了葉琛的雙眼。
溫謠又一次淚如泉湧,望向葉琛身邊的葉采薇,只見她徹底背了過去,抬了抬手,像是也在擦眼角的淚水,但身影卻是倔強的玲瓏,無懈可擊。
而與此同時,葉琛站起來,風一樣跑到了容津岸身前。
容津岸早就蹲了下來,葉琛撲到他懷裡,他立刻死死抱住他。葉琛小小的身軀感受著父親寬厚和堅.挺,完全不同於其他男人的感受,有松柏的凜冽氣息,讓他生出了無盡的喜悅和踏實,高山巍峨,環抱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