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葉琛乖乖巧巧,說他是第一次有機會出遠門,想趁這個機會多遊玩幾日,這才央了佟歸鶴帶他走水路、遊當塗,但奚子瑜何等聰明?自然猜到是佟歸鶴自己想帶葉琛逗留,而並非葉琛的意願。
果然,佟歸鶴大言不慚的回答,也映證了他的猜測:
“容安的親人,只有她的娘親和問鸝見雁兩個姑姑,東流是什麼地方?佟某為何第一時間要將他帶去那裡?”
“東流是容安出生和長大的地方!”奚子瑜才提高了聲量,自覺失態,又冷笑著小聲了些,
“佟公子你也是土生土長的東流人,不回家,帶著別人的孩子在外漂泊遊蕩,是為了什麼?”
奚子瑜英俊的臉上,滲著陰沉沉的笑:
“就是想把容安攥在手中做人質,博取采薇的關注和青睞,是嗎?她已經為了你不畏強權去爭取了,你還要怎麼樣?這麼做,難道不是以德報怨嗎?”
他又說:
“還有,奚某對容安視如己出,幾年來容安與奚某親厚無比、視奚某位契父,難道還算不得容安的家人?”
“七爺怕是在外奔波久了,記性也不大好吧?要佟某幫七爺回想嗎,七爺與夫人青梅竹馬,當年大婚轟動全縣,七奶奶為七爺誕下一雙兒女,全縣人盡皆知。怎麼到了七爺口中,你和容安倒成了一家人?”
佟歸鶴面色沉沉,再抬起眸時,光采閃爍:
“是,佟某不吝承認,對葉先生情根深種難以自拔,帶容安遊歷,也並非全無私心,七爺,你呢?”
“為何要對我直呼葉先生閨名?這些年來,你打著好友的名頭對葉先生做的那些事,你敢發誓,你對你家中的妻兒問心無愧嗎?”佟歸鶴目眥欲裂。
話已至此,圖窮匕見,奚子瑜將溫潤的偽裝徹底撕碎,笑意蕩然無存,只剩陰沉沉的冷:
“你又是誰?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對我咄咄相逼?我又為什麼要對你賭咒發誓?”
“不發誓是因為不敢,因為你問心有愧,對不對?”佟歸鶴突然勾唇一笑,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卻又在眨眼間收斂:
“七爺可知,佟某為何不就近讓容安與葉先生母子團圓,而是將他帶離應天?”
奚子瑜的心驟然一揪,生生疼了,一陣不好的預感浮了上來。
眼前的弱冠青年,轉為了另一張臉。
“因為,應天城裡,有容安的親生父親容津岸。”
佟歸鶴給了奚子瑜他最不願聽到的答案,自己明明是嘲諷的笑,眼裡卻也盈滿了絕望:
“容津岸與葉先生夫妻分離,足足五年未見,卻在重逢後很快就重歸於好,如膠似漆。七爺,你與容津岸是國子監同窗,他曾對我說你們一直親如手足。他與葉娘子和離後,你的所作所為,若要讓你坦誠告訴容安,你猜,以他的機敏和至純的品性,還會不會繼續與你親厚?他就在你房裡,不妨你現在就進去告訴他。”
葉琛聽到這句話,渾身一激,趕緊轉身,躡手躡腳返回床榻。
其實他睡得很淺,奚子瑜和佟歸鶴的爭吵傳到他耳朵裡後,他便悄悄起身,躲在門後。
他聽到了他們後面的幾段話。
他知道了,他的生父,確實叫容津岸,不僅還活著,而且就在應天,與娘親重修舊好。
那,阿爹一定會帶著阿孃,到東流來接他,一家三口團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