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青絲來不及梳理,挽發的頭繩崩斷,長發如黑瀑一般在後背披散,葉采薇弓起脊背,光潔的玉頸不沾一絲微塵。
這模樣,竟然像極了昨晚被他伺候的時候。
她毫無察覺,鵝蛋一樣的臉上還泛著濃濃的慍怒:
“還有,你昨晚答應過我什麼?你對天賭咒發誓,我幫了你這一次,你從此之後再也不出現,也再不與我糾纏,現在在做什麼?容津岸,就算是三歲小兒,也知道言出必行的基本道理,你怎麼反而還不如一個三歲小兒?”
容津岸並未說話,只是看著她。
眉眼疏懶淡漠,襯得她的激動和嚴厲都更像是無能狂怒。
葉采薇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他長臂一展,撐在圈椅兩側的扶手上。
居高臨下睥睨的姿態,與他眉眼疏懶淡漠的姿態好似根本不相關。
“我在幫你,薇薇。”
他開口,藍紫色的二品官袍,慘白的面板。
“被康和縣主這一鬧,你的身份、你和我的關系,都被你的學生們知道了,還有那個佟歸鶴,他也知道了。”
容津岸的語氣悠然自得,好似是在與她閑聊家常一般:
“一直以來,你是怎麼撒謊騙他們的?”
“你說你姓姚,丈夫早亡,實在是沒了倚仗,只能在青蓮書院教書餬口。為人師者,必先正其身2,”他故意一頓,好整以暇地欣賞她眼底翻湧卻無可奈何的怒意,
“薇薇,你滿口的謊言已經被揭穿了,之後你又如何再為人師表,面對那些信賴你仰慕你的學生?”
“你——你——”葉采薇杏眼圓睜,緊緊咬著櫻唇。
向來能言善辯、利口巧辭的她,竟然一時語塞,期期艾艾。
探花郎卻沒有半點停歇的意思,步步緊逼:
“他們的秋闈近在眼前,明日就該第一場入貢院,三年一屆的人生大事,你在這時候離開他們,剛好也可以緩一緩。”
說話間,他漾起了點點笑意,但又僅僅止於唇角。
“我所做的一切都在幫你,薇薇,你該謝謝我才對,怎麼還反過來指責我?嗯?”
葉采薇氣得小臉通紅,飽滿的胸脯上下起伏,她恨恨:
“正話反話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怎麼說?既然容閣老執意要留我,那就煩請容閣老把我的兩個婢女帶來,我養尊處優慣了,一個人實在沒辦法生活。”
容津岸睇過來,漆黑的眼眸像無底的淵藪,他把中指與食指並攏,用指背輕拂葉采薇因為虛張聲勢而緊繃的下頜。
“按察使衙門重地,閑人勿進,問鸝和見雁,你只能選一個。”
說完,還特意撚了撚長指,像是在回味她面頰上滑膩的觸感。
她實在想不明白他的用意,咬牙:“那就……問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