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未至。
而容津岸的長指曲起,置於深褐色的幾案上,他手背的面板被襯得更加蒼白,指尖一點一點敲打木面,將挾雷藏電的陰雲,統統敲開。
“是嗎?”他說話的聲音,甚至多了幾分快慰,
“所以,葉娘子的意思是,不僅佟歸鶴告訴我的那些都是假的,就連我誤食花生的那晚,葉娘子言之鑿鑿的那些,也統統都是假的?”
葉采薇怔愣。
他濃濃的眼神將她灼痛,她因為質問而發熱的雙耳莫名其妙更加滾燙。
被人戳穿謊言、尤其是被容津岸戳穿謊言,實在令她赧然,羞愧無比。
但她是被怒火矇蔽了理智,關心則亂,被他套了話!
她不可以將話題轉移,明明在說佟歸鶴的事:
“是,是又如何?我與學生之間的事,與你容閣老何幹?是真的也好,是假的也罷,你也不能以權謀私!你的所作所為人神共憤,這麼大一場局,只為了報複佟歸鶴一個弱冠白身?你、你對得起你亡故的父母,對得起天下蒼生嗎?”
這一次,換做是她站了起來,她居高臨下地逼視他,將他慣常的不怒自威壓下去,她發著抖說:
“趁著還沒有釀成大禍,容津岸,請你現在就收手,君子敢作敢為,亡羊補牢,未為晚矣。”
她的話直切肯綮,又提到了他亡故的父母、天下蒼生,可面前的男人似乎並不為所動。
雲淡風輕是他一貫的面目,清絕的眉眼間彌漫著淡淡的疲倦,那情態,彷彿是讓她狠狠一拳,卻打在了棉花上,他幽幽:
“有一件事,我想你是不是早就忘記了。”
“葉采薇,我與你已經和離五年。”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要為了你,一個跟我毫不相幹的人,布如此大一個局?”
大言不慚的話藏著譏諷,一字一句,將葉采薇最後的防線擊潰。
“佟歸鶴的為人,我是最清楚不過!他有真才實學,在幾個學生裡最為出色,完全可以憑真本事中舉,根本就不可能需要提前透題、更不可能讓內簾官代筆!”
她氣得眼眶都濕了,趕緊吸了吸,
“如果不是因為被栽贓陷害、如果不是被你栽贓陷害,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可能,他會被抓!”
“薇薇。”容津岸淡淡地喚她,和過去、和先前相比,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其實,你未必有你想得那般清明,你連跟你同床共枕之人都不清楚,佟歸鶴只是跟了你兩三年的學生,你拿什麼擔保他的人品?”
他不慌不忙,深色的瞳孔卻篤定。
這一招顧左右而言他,葉采薇已經煩了倦了,她實在不想與他多費口舌,又將身子壓下,眼刀飛射:
“是,我是不清楚你,因為你表裡不一,虛偽兩面!”
她恨不得把所有的惡評都甩在他臉上:
“你,你狼心狗肺忘恩負義!你無恥之尤,你衣冠禽獸!但是佟歸鶴他淳樸善良,有著赤子之心,他根本就不可能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