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暴雨聲戛然而止,這場雨來去匆匆,就好像是為了讓她在他面前頂一張亂七八糟的花臉,專門降下的。
“它不醜。很好看,我很喜歡。”她堅持為它正名。
明天她還要繼續化這個妝,去慶林書院聽講會。
“過來拿手帕自己擦,還是要我幫你擦?”容津岸一動不動,語氣篤定到,她會像從前那樣任他予奪予求。
葉采薇轉身:“我的房間在這裡。”
誰知容津岸說:“向朝廷命官行賄,證據就在我的手上。”
“你——”葉采薇又轉了回來。
容津岸頭頂同樣被暴雨淋濕,落拓恣睢,深山的頑石千年不腐,挺立淵渟嶽峙。
“那是我給遊娘子仙逝的帛金,容津岸你要點臉,什麼叫‘行賄’?!”她的杏眼圓睜,在這張亂七八糟的臉上,卻更顯靈巧動人。
“阿孃不要你的帛金。”容津岸說。
“那就把銀票還給我。”葉采薇伸出手,“是我多此一舉,遊娘子向來不喜歡我做她兒媳,覺得我是你青雲直上的絆腳石,她的兒子,當然不願意收我的帛金。”
放在她手心的,卻是他的手帕。
“那張銀票,有一部分已經請你的學生們吃飯了。”
葉采薇眨了眨眼,想明白他都做了些什麼——
先不說哪家酒樓會收五千兩那麼大額的銀票,只說今晚宜韻酒樓那餐飯,最多能花十兩銀子,他真用她的銀票請客,找零的銀子呢?都讓他的隨從扛著、塞到馬車裡?
五年不見,這人已經把撒謊不眨眼的技能練就得爐火純青。
葉采薇將容津岸的手帕狠狠拍回去:“剩下的那些銀子,權當我送給你和康和縣主的新婚禮金,可以嗎?”
容津岸的手抖了一下,差一點抓住她的,“非要這麼著急?”
“我向你行賄,為了什麼呢?”葉采薇後退一步,“這件事對我有任何好處嗎?”
她急於擺脫和他這樣不清不楚的糾纏。
“見了都察院的堂官,你再說這些,讓他們分辨——”
與容津岸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從樓下傳來的、佟歸鶴的聲音:
“先生她呀,應該就是被那滿臉的妝容給迷糊了,畫得亂七八糟,那包廂本來就狹窄,被咱們一鬧,肯定悶著了。”
還有兩人回應:“可是她剛進宜韻酒樓的時候,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啊,你怎麼斬釘截鐵說是那妝的問題?”
聲音由下及上,已經越來越近:“不如打個賭?”
葉采薇的心莫名其妙慌了一下。
她正要轉身往自己房裡走,誰知手腕一熱,容津岸竟然拉著她,飛速閃進了他的那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