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封住人的嘴,不出點血怎麼行?季淵給他小侄女銀子花,向來是不含糊的,當場塞了二百兩銀票過來,還大大方方表示,先前為了開流光池管他借的那四百兩也不必還了,只當是做叔叔的給親侄女的贊助。
季櫻得了好處,當場痛痛快快應承絕不把今日之事在季二爺跟前提一個字,若非怕痛,簡直恨不得將心口拍得當當響,打發走了她四叔,轉頭便去找老太太問緣由。
可不是很奇怪?
她回來季家好幾個月了,何曾見季淵正經怕過誰?就連對著他親孃,也不過是面兒上做得很敬畏,實則沒少陽奉陰違。他這麼個閒雲野鶴又風流倜儻的人物,怎地偏生對他二哥好似很犯怵?
彼時晚飯還未上桌,正房裡人也不多,季老太太將季櫻摟在懷裡,頓覺踏實不少,懸了一下午的心穩穩當當落回了腔子裡。
“你打量呢,他能不怕?”
老太太笑得開懷,臉上皺紋都舒展兩分:“你這四叔,打小兒便是個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兒,滿腦子古怪念頭,主意多,正經的卻沒幾個!我生他的時候都三十多歲了,家裡生意正忙,也沒空多管他,你大伯那人你也曉得的,凡事只顧往後縮,你三叔呢,偏又是個老好人,不計甚麼都好好好,行行行,若指望他倆,你四叔如今只怕早就長歪了!”
這話說得沒給季海留面子,偏最近大房又不太平,這會子他人在屋裡坐著,臉上就露出點不尷不尬的神氣來,摸了摸鼻子,頭往一邊扭。
季三夫人倒無所謂,聽季老太太說季三爺是“老好人”,彷彿還挺高興似的,抿了抿唇,將一盞鐵觀音送到季老太太手裡,又指指桌上的一壺千日紅,示意季櫻自個兒斟著喝,爾後便出去張羅晚飯。
“虧得你爹啊,是個混不吝的性子,那可是真敢下狠手揍!”
季老太太美美地呷一口茶,看著季櫻果然斟了盞千日紅喝了,這才滿意,接著道:“他兄弟倆原本歲數差得也大,你爹揍你四叔,還不跟揍個小雞崽兒似的?卻也不是事事都管束著,盯緊了不叫他出格而已,如今你瞧瞧,你四叔那人雖乖張不討喜,一顆心卻是正的,你說是不?”
“嗯。”
季櫻點點頭,心裡打了個突。
原先她琢磨,季淵之所以如此不循常理,大抵因為是家裡的么兒子,打小兒受盡疼愛,養得他無法無天起來,如此而已,按照季海和季潮的性情來看,她爹季二爺,十有八九也是個至少表面上軟綿綿的人。
卻不想原來行事風格如此凌厲,動輒便要打人的?
不知道見到十年未謀面的親閨女,知曉她也不是個省心的,會不會也動手呢?
噫……想想怪怕人的。
她便一力往季老太太懷裡鑽:“許久沒見我爹,眼下聽祖母這麼一說,我心裡有點緊張,您說我爹不會連我也揍吧?要不祖母同我一起去京城得了,也好護著我點兒——方才從四叔那兒坑來的二百兩,我分您一百兩如何?”
說得季老太太笑個不住,抬手就往她背上拍:“胡扯,我還惦記你那一百兩?祖母年紀大了,不愛出門,再說,你爹也沒請我,我才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