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這回事,從來就是個技術活。
說一句“我錯了”何其容易,上下嘴皮子一碰罷了,花不上半分力氣,可就連三歲小孩兒都懂,這只是個開始。
你可知錯?
哦,知道,那你錯哪了?
下次還敢不敢?
哼,不敢,叫我怎麼相信你,你如何保證?
如此這般,問題千變萬化,唯有一點不變——不情真意切地說得喉嚨冒煙口乾舌燥,這事兒就不算完。
很遺憾,以上這些問題,季櫻一個也答不上來。
確切地說,她連“你可知錯”這個初始問題,都不知道該怎麼答。
那位真正的季小姐被打發到蔡廣全家一住就是兩年,想來,犯的決計不是小錯兒,只是箇中因由,連她這具身體的原主都不曉得,她從何得知?
昨夜在馬車裡,她還心存僥倖來著,覺得既然現下季家主事人皆不在,那麼大抵她也不用立刻就面對這樣的難題,尚有大把時間琢磨解決之道。
可結果呢?
是誰不容置喙,非得冒著大雨把她從蔡廣全家裡帶走?
是誰同她說,季老太太去了山裡避暑,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回來?
又是誰告訴她,她只管踏踏實實地養傷,別的一概不必擔憂?
四叔給你請郎中,四叔會顧你周全,四叔領你去吃吃喝喝買買買……
她此刻毫無準備地陷入困境之中,全是她這位好“四叔”帶累的,更別提,這人方才見了季老太太,居然還想撇下她獨個兒跑掉!
嗨呀好氣呀!
那邊廂,季老太太還在等著她回答,雖不曾開口催促,面色卻已不大好看;
剛剛還在百般為她說好話的季家四爺,現下倒像是成了個鋸嘴的葫蘆,沒在言語一聲,看笑話一般,彷彿也在等著她回答;
至於唐二,以及季老太太從山上帶回來的一干僕從,自然大氣也不敢出,多子巷中一時間,除了樹間蟬鳴,竟是半點聲息不聞。
季櫻在心裡偷偷地將季淵從頭到腳問候了一遍,腦子卻半點沒耽誤地轉得飛快,須臾已有了應對,左手狀似無意,扶住右邊胳臂,指尖使了點力,暗暗戳將下去,再抬起頭時,眼圈就紅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