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哦”了一聲,既不失望,也不焦心。
她知道,像劉喜這種人,當年既能不動聲色地造出“矯詔案”,心中一定是得意至極的。可這些年,他一直埋藏著矯詔案的秘密,無人炫耀,無人顯擺。
易地而處,若她是劉喜,憋了這麼些年,也該憋得夠嗆了……
“聽說去年,你們知微堂在街上支了個攤子,凡是來往的路人,一個故事便能換一盞好茶。”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喜果然開口了,“咱家今晚喝了你的茶,便賞你個故事。”
蘇妙漪勾唇,“洗耳恭聽。”
劉喜揮揮手,屏退了囚室外的所有人,然後才緩緩道,“幾十年前,汴京街頭有一對雜耍賣藝的父子。可那做爹的,並不拿自己的兒子當人,只當他是個賺錢討賞的猴兒……”
光線昏昧的囚室裡,劉喜側過臉,伸手朝自己脖頸比劃了兩下,”他就將鎖鏈這麼捆在他兒子的脖子上,演得好了扔點殘羹剩飯,演砸了便是一頓拳腳。後來有一日,這個爹將兒子揍得奄奄一息、就剩一條命的時候,有一輛官轎在他們旁邊停下了……”
燈火闌珊,映雪如晝。
轎中跳下來一個錦衣少年,幾步沖過去,推開了那揚起拳頭的雜耍藝人,“住手!”
少年護住那與他年歲相仿、卻捆著鎖鏈、遍體鱗傷的伎童,“你沒事吧?”
“老子教訓兒子,要你管?滾一邊去!”
那人正在氣頭上,甚至要朝少年揮拳,然而下一刻,就被幾個侍衛扣住了胳膊,動彈不得。
“天底下,哪個做爹的會將兒子打成這幅模樣?”
錦衣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轉向那伎童,“他真的是你爹?”
伎童的一隻眼紅腫得像個撥了殼的雞蛋,只能用剩下的那隻眼看向少年,點了點頭。
“錚兒。”
一道沉穩而清越的喚聲從轎內傳來。
下一刻,那名喚“錚兒”的少年便攙著伎童走回了轎邊,“爹,你看他都被打成什麼模樣了……”
轎簾掀開,坐著一個身著紫色官服,溫文爾雅、貴不可言的官老爺。
看清轎中人的臉孔,雜耍藝人頓時嚇得腿都軟了,往雪地裡一跪,“容,容相!”
伎童怔怔地看了一眼自己跪下的爹,又看了一眼轎中人,也踉蹌著跪下。
“爹……”
年幼的容雲錚心有不忍,央求容胥,“這孩子太可憐了,我們救救他吧……”
容胥思忖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個錢袋,遞給了那雜耍藝人,“天寒地凍,討生活不容易。”
那人先是震驚,緊接著便是狂喜,不斷地在雪地裡磕頭,“多謝容相,多謝容相!”
忽地想起什麼,他又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將自己的兒子一把拎起來,推向容胥的轎輦,“容相的恩德,小人無以為報……小人唯有一子,願賣身給容家為奴!”
容胥和容雲錚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