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間,雲開見日,霞光萬丈。
北狄領主被活捉的訊息,是伴隨著他的囚車一起入城的。就在有的京都百姓還在擔心北狄會不會捲土重來、前方戰事能不能有好結果時,北狄領主竟然已經被關在囚車裡,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一時間,萬人空巷。
百姓們你叫上我,我叫上你,紛紛擁到了主街兩側,圍觀此前做夢都不敢想的這一幕。
“以往只有北狄人擄走我們胤人要贖金的份,現在可好了!輪到我們擒賊先擒王了!”
“這北狄的領主不是驍勇善戰、威風得很麼?怎麼也有今日!”
“要我說,就該拿這個北狄領主同北狄談個好價錢,把他們這些年從大胤搶走的地盤都奪回來!狠狠地羞辱他們一番!”
人頭攢動,沸反盈天。
直到眾人看見同樣乘著“囚車”、被官差押解的蘇妙漪,喧嚷聲才靜了一瞬。短暫的寂靜後,人群中有人交頭接耳,“聽說聖旨被攔在了半路上,要不是各大軍營看見了知微堂的小報,及時動兵,這湘陽城未必能奪得回來……這麼說,蘇老闆不是功臣麼?怎麼還坐囚車?”
“功臣?湘陽這場仗能打贏,功臣是那些將士,和她蘇妙漪有什麼關系……我就不信,聖旨晚到一日,湘陽城就奪不回來了?”
“說得也有道理。”
“再說了,這蘇妙漪被押解回京,也不一定就是為了什麼小報的事……你們忘了,她和閆如芥還有些牽連呢……”
議論歸議論,可這些人卻沒再像之前叱罵拔都那樣大聲嚷嚷。
蘇妙漪的“囚車”經過時,人群中就如一潭沉寂的死水,偶爾的竊竊私語甚至都沒激起波瀾和漣漪。
蘇妙漪坐在馬車裡,忽然沒什麼滋味地笑了一聲。
一旁的容玠看過來,“笑什麼?”
蘇妙漪垂眼道,“還以為他們會像罵世叔一樣罵我……”
她想起什麼,自顧自地轉移話題,“等去了刑部大牢,你能不能同李徵打聲招呼,讓他開開後門,照顧照顧我?譬如給我一間好點的囚室,被褥要新的,飯菜要有葷的……不過他那個硬得跟石頭一樣的性子,恐怕不會聽你的,早知道剛剛就讓穆蘭去幫我說情了……”
“他都知道,不必說。”
幾輛囚車就在外頭山呼海嘯般的沸議聲裡,一直行到了主街盡頭,隨後分道揚鑣。一邊往詔獄去,一邊駛向刑部大牢。
這一日,蘇妙漪帶著眾人給她準備好的行囊住進了刑部大牢裡最不像囚室的囚室。
甚至到了晚上,某位待嫁的準王妃和挺著個大肚子的尚書夫人還來囚室裡陪她推了一會牌九,直叫獄卒們都心驚肉跳,又往囚室裡加了些上好的炭火,生怕這二人在此處受了風寒。
而與此同時,容玠這一晚也沒有回府,而是徹夜地待在了比刑部大牢陰冷數倍的詔獄裡只為從甘靖嘴裡撬出湘陽城之所以失守的真相。
“啊——”
驚心動魄的慘叫聲從詔獄最深處的囚室裡傳出來,聲聲悽厲,便連做慣了刑訊的酷吏都聽得有些毛骨悚然。
不知過了多久,那慘叫聲才消散在甬道疊起的寒風裡。
燭火昏昏,燈影憧憧,一道狹長而龐大的暗影投落在甬道盡頭的石壁上,隨著移動,那猙獰可怖的暗影才逐漸縮短,最終化為一道頎長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