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襄此刻遠在臨安,就算他是裘恕的人,也根本不會知道我寫了一份什麼樣的小報,再去裘府通風報信。能做到這件事的人,除了我自己,只有你和淩長風。而且遮雲告訴我,你不止一次地去過裘府。”
蘇安安臉色有些發白,張了張唇,剛要出聲卻被蘇妙漪冷聲打斷。
“蘇安安,你現在每多騙我一句,就等於拿刀子捅蘇積玉一刀。你想好了再說話!”
伴隨著蘇妙漪冰寒的叱聲,蘇安安肩膀略微縮了一下,攥著衣角的手也猝然收緊,儼然一副緊張到了極致的模樣。
她囁嚅著唇,垂死掙紮似的喚了一聲,“姑姑……”
見她還不肯說實話,蘇妙漪徑直走過去,握住她的手腕,湊到自己鼻前,只輕輕嗅了一下,眼底的寒意便徹底凝結,“昨晚我出門去知微堂之前,在小報上灑了些蜜粉。這蜜粉的香氣三日之內不會散去,此刻就沾在你手上……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蘇安安瞳孔微縮,抽回自己的手,聞了聞,果然聞見些許若有若無、不易察覺的蜜粉香氣。
她眼睫一顫,本就泛白的臉色頓時變得灰敗,最後一絲想要辯駁的念頭也被徹底打消。
啞然半晌,蘇安安只能訥訥地說一句,“姑姑,對不起……”
這便是什麼都承認了。
一時間,蘇妙漪只覺得四肢冰涼,渾身流動的血液都變得滯緩,被背叛的憤怒和難以置信的荒謬鋪天蓋地罩下來,讓她眼前甚至浮起了重重黑影,將蘇安安那張充滿歉疚的稚嫩臉龐都扭曲成了醜惡而猙獰的鬼影……
怎麼會是蘇安安?怎麼偏偏是蘇安安呢?!
除了祝襄,她甚至連淩長風都懷疑過,卻怎麼也沒想到,“叛徒”竟會是她一手帶大的蘇安安!
“為、什、麼?”
再開口時,蘇妙漪甚至嘗到了齒根蔓延開的血腥氣,“我和我爹哪裡虧待了你,竟逼得你吃裡扒外、成了裘恕的走狗?!”
蘇安安低垂著眼,連連搖頭,啞聲道,“你們待我很好……姑姑,我做這些事,絕不是想要害你們……可裘老爺於我有恩,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害了他……”
“有恩?”
蘇妙漪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就因為你曾在他名下的慈幼莊待過那麼一段時日,你就將他視作恩人,那我和我爹養了你這麼多年又算什麼?至親與恩人孰輕孰重,蘇安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麼?!”
這話卻像是戳中了蘇安安的痛處。
她驀地仰起頭,紅通通的眼睛裡已經漫上一陣水氣。她動了動唇,宛如被人扼住了咽喉,艱難地一字一句道,“姑姑……如果可以,我也想與你、與三叔公是至親……可是……我不姓蘇,我從來都不是蘇家人……”
甚至,她能成為蘇家人,都是仰賴裘恕……
蘇妙漪眉眼間的如晦風雨忽地停滯了一瞬。
“你在說什麼?”
她幾乎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盯著蘇安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姑姑,你記得我同你說過嗎?我曾被我爹遺棄在慈幼莊門口,過了好一段時日才被他找回去……”
蘇安安不敢直視蘇妙漪的眼睛,“其實,我不是被遺棄的,更不是蘇家的女兒。十年前我們鄉裡鬧了一場饑荒,全家人都餓死了,只剩下一個我。那時我也快餓得沒氣了,險些淪為同鄉人的口糧,多虧裘家趕來賑濟施粥,才將我從石臼裡救下來。裘老爺見我奄奄一息,憐我年幼孤苦,請了大夫替我續命,還親自將我送到了慈幼莊……從那一日起,我就是裘家慈幼莊裡無父無母的一個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