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汀蘭收了魚竿,也看向蘇妙漪,“你如今的性子倒是比從前沉靜……小時候習字,連一個時辰都站不下來,現在卻能在這兒坐上一下午。”
蘇妙漪目不斜視地盯著水面,張口便是胡謅八道,“立身處世,要心靜,要不為外物眩晃而動。這是爹教我的道理。”
虞汀蘭默然片刻,問道,“釣魚不放餌,也是蘇積玉教你的?”
蘇妙漪:“……”
蘇妙漪難得被人噎得一句話說不出。
小時候左鄰右舍的婦人們總說她小小年紀,怎麼冷言冷語、口輕舌薄的,一點也不像溫和敦厚的蘇積玉。現在她有些想起來了,原來自己氣死人不償命的嘴皮子功夫是隨了虞汀蘭。
蘇妙漪黑著臉,固執地繼續用空鈎釣魚,“這叫願者上鈎。”
虞汀蘭好笑地扯扯嘴角,望向亭外隨風漪動的水面,“只怕這水裡沒有如此蠢笨的魚。”
正說著,一婢女匆匆走來,看了一眼蘇妙漪,才附到虞汀蘭耳畔,低聲說了什麼。
蘇妙漪隱約聽到了“老爺”二字,唇角微微一勾。
婢女起身,虞汀蘭也看了蘇妙漪一眼,似有遲疑。
蘇妙漪偏過頭,“是裘老闆回府了?”
見她已經猜到,虞汀蘭也不再遮掩,“是。可他不知你願不願見他,所以不敢貿然過來。”
蘇妙漪壓平唇角,收起魚竿。
見,怎麼不願見。
她想要釣的笨魚,這不是已經上鈎了?
“這是裘府,他是主,我是客。豈有客人驅逐主人的道理?”
蘇妙漪低垂著眼,一邊往魚鈎上掛餌食,一邊開口,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只是我這些年無知無畏,一直將他視作仇敵,沒來汴京時就故意將裘氏慈幼莊的事傳得人盡皆知,後來還去松風苑挑釁過他,話說得很難聽……”
“你還去過松風苑?”
虞汀蘭有些詫異。
顯然,裘恕並未將松風苑那場馬球賽和無理的“彩頭”告訴過她。
蘇妙漪眸光微閃,點了點頭。
虞汀蘭若有所思,“他不會同你一個小輩計較的。若真計較,之後又怎麼會敲鑼打鼓地去給你的知微堂送賀禮?”
蘇妙漪眼睫仍垂著,聲音刻意放輕,“我知道,他待我好,是因為你。可我到底還是做了那些事,說了那些話,他心中怎麼可能沒有芥蒂?”
虞汀蘭這才淡淡地笑了,伸手撫了撫蘇妙漪的鬢發,替她將勾在步搖上的發絲順了下來,口吻篤定道,“放心,他不會的。”
蘇妙漪默然片刻,“……那就請他過來吧。其實知微堂能有今日,多虧裘府的照應,我也該好好謝謝他。”
虞汀蘭轉頭讓婢女去請裘恕過來。
裘恕其實早就到了,只是生怕打擾了她們母女二人相處、惹得蘇妙漪不快,便在不遠處等著,差人傳了個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