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回答地幹脆利落,“沒有拜帖,亦沒有引薦之人。”
門房正色道,“那娘子請回吧,沒有這兩樣東西,松風苑是進不去的。”
“是麼?”
蘇妙漪挑挑眉,卻是不大相信。她從袖中拿出一盛滿銀兩、沉甸甸的荷包,拋給門房,“那這第三種東西,能不能幫我叩開松風苑的門?”
門房接了荷包,隨手一掂,便變了臉色。可出乎蘇妙漪的意料,下一刻,他竟是又雙手將那荷包奉還,不卑不亢地答道,“這位娘子,松風苑只認拜帖和信物,不認金銀財物。”
“……”
蘇妙漪若有所思地盯著那人瞧了一會兒,才伸手將荷包接了過來,塞回袖中,“既如此,那就勞煩你帶句話進去。”
門房皺皺眉,剛想拒絕,就聽得蘇妙漪吐出一句,“臨安知微堂,求見騎鶴館諸位前輩。”
門房最後還是沒有替蘇妙漪傳信。
一聽到“知微堂”三個字,他便立刻將蘇妙漪和淩長風請進了松風苑,並叫來一個下人為他們引路去擊鞠場。
“自報家門就能進來,你何必多此一舉,還拿銀錢賄賂那個門房?”
去馬球場的路上,淩長風低聲問蘇妙漪。
蘇妙漪垂著眼,“不過是想試探一下裘家這些僕役的底線,看看他們會不會同慈幼莊那些人一樣,是貪財好賄之輩。”
淩長風點點頭,“還好他們不是。”
“可、惜、不、是!”
蘇妙漪忍不住停下步伐,一言難盡地看向淩長風,“家族衰敗,必得從內而起。若裘家風清氣正,如鐵桶一般,我們怎麼有隙可乘?”
淩長風似有所悟,摸摸鼻子,“就不能光明磊落地搞垮裘恕嗎,鬼鬼祟祟的,倒顯得我們像反派人物……”
蘇妙漪翻了個十分漂亮的白眼。
說話間,松風苑的下人已經將他們領到了松風苑後頭的擊鞠場。
擊鞠場十分開闊,三面圍著矮牆,另一邊則是一排供人觀賞歇息的瓊臺玉閣,正對著場內的馳馬爭擊、鞠球得籌。
伴隨著越來越急促的鼓聲,蘇妙漪和淩長風走進了擊鞠場。隔著場內爭先恐後的馬匹,和馬蹄濺起的煙塵,蘇妙漪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臺閣二層最中央主位的裘恕。
剛過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身穿一襲群青卷雲紋的窄袖長袍,發間戴著蓮花鑲玉的銀冠,腰間革帶和束袖的護腕上都嵌著獸首。
裘恕端坐在主位,目光雖一直盯著擊鞠場,時不時還傾身與兩側攀談,可他交握在身前的手卻漫不經心地轉著食指上的玉扳指,眉宇間毫無波瀾,似是對場上的輸贏籌碼完全不在意。
蘇妙漪定在原地,一瞬不瞬地打量著從五歲起就留在她腦海裡的假想敵——
臺閣上坐著的人,與她記憶中的裘恕幾乎沒有什麼變化。
那一年,裘恕來到臨安,在玉川樓二樓宴請了蘇積玉一家。
蘇妙漪同蘇積玉和虞汀蘭一起,見到了裘恕。那是蘇妙漪第一次進玉川樓,也是第一次見到像裘恕這樣的人。他用的給的、嘴裡說的,盡是些新奇的、蘇妙漪見都沒見過的東西。
宴席上或許有一些大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可五歲的蘇妙漪全然不知。那時,她是發自內心地喜歡見多識廣的裘恕,覺得這世上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散席時,因為蘇妙漪童言無忌地說以後也想成為厲害的女掌櫃,跟著裘恕做生意,所以裘恕還送了她一個金子做的小算盤。
再見裘恕時,就是在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