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漪沉默了半晌,忽而問道,“你和李徵……是如何認識的?”
“從前還在汴京的時候,容家有私學,請了顧先生釋文講經。那時候,整個汴京城的達官顯貴,擠破門檻,想將自家小輩送進容府。”
“李徵就是其中之一?”
容玠搖搖頭,“李徵出身寒門。若論家世,怎麼都進不了容家的私學。可是祖父惜才,看了他的一篇文章後,便力排眾議,讓他進容家念書。為此,還得罪了那些被拒之門外的世家子弟。”
蘇妙漪若有所思,“原來你們是同窗。”
“我曾經有很多同窗。”
容玠回憶起來,“祖父還在的時候,他們個個都圍著我轉。不是將我作的文章捧到天上去,便是尋來各種稀罕的玩意,哄我開心。”
“嘖。”
蘇妙漪陰陽怪氣道,“容氏神童,縣主之子,養尊處優,眾星捧月……”
“唯獨李徵,他從來都是一個人待在角落裡,讀他的書,作他的文章。我看不慣他,他也看不慣我。就因為先生說我們二人的文章不相上下,我們甚至還打過架……”
蘇妙漪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和他?你們倆,打架?!”
容玠瞥了她一眼,唇角也掀了掀,“嗯。打過那一架後,感情反而好了。再後來,祖父和父親被治罪,容家危若朝露。顧先生還是一如既往地來容府講學,但我的同窗,只剩下了李徵一人……”
越會奉承巴結、逢迎討好的人,越懂得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天之驕子一朝跌落泥潭的故事,不是隻有淩長風才經歷過。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是容玠少年時深惡痛絕,如今卻莫名看淡的事情。
“原來不僅是同窗,還是患難之交。”
蘇妙漪明白了。
容玠看向蘇妙漪,又轉回了最初的話題,“你若擔心穆蘭,為何不親自去傅府看看她?你們二人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感情,只要有個人願意先低頭,便不會有過不去的坎。”
“……憑什麼是我低頭?”
蘇妙漪冷笑,“本來每次吵架就都是她挑起來的,所以從小到大,都是她先來向我道歉,向我認錯!這次當然也一樣。是她先黑白不分,嚷嚷著要跟我絕交的,難道現在還要我腆著臉去找她?”
說話間,底下的院子裡忽然傳來幾聲尖叫。
蘇妙漪和容玠眼眸一垂,就見院子裡終於熱熱鬧鬧地放起了煙火。
先是地老鼠到處亂竄,蘇安安和江淼嚇得退了老遠,手裡還提著兩個走線兔子。待地老鼠燃盡,容奚和淩長風才點燃了最珍貴的架子煙火,霎時間,大半個蘇宅都被火樹銀花照得徹亮。
淩長風一抬頭,藉著這光亮,才看清了坐在屋頂上的蘇妙漪和容玠,臉上的笑容一僵。
容玠亦對上了淩長風的目光,卻不動聲色地移開眼,將身上的狐裘脫下來,披在了蘇妙漪肩頭。
蘇妙漪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