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積少成多,即便是早晚會炸,那也不會是現在炸在手裡,甚至有不少的銀子就被刻意糟蹋掉用來維繫這些“年少紈絝”們的表面光鮮,安債主之心,以供其再爭取些喘息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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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河河道之上,商船絡繹不絕,比之昔日朱載壡南下時,明顯繁華了不少。
陸炳大搖大擺的坐在船頭,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船隊。
“變法之前,士大夫竭力阻攔,變法之後,嚴、徐二位閣老竟又帶頭改稻為棉,諸位先生,究竟是這新法本就是弊政,還是我父子才疏德薄,駕馭不了群臣,遂有今日。”
漕艙之中,只坐了寧玦跟朱載壡等六人,朱載壡的臉上盡是失望。
他倒也能猜到自己老爹些許想法,如果不是真無路可走,他是不會這麼草率的廢黜新法的。
明知道嚴家、徐家正在藉著新法牟利,改來改去,最後卻是要將權柄交給嚴嵩徐階,別說嘉靖了,就是朱載壡也不想答應。
張居正開口寬慰道:“殿下何必妄自菲薄,饒是太祖高皇帝在時,亦有小人誹謗朕躬,何必掛在心上。”
“可太祖高皇帝在時,言出法隨,家國大事,一言而決之,到了本朝,君權旁落。”朱載壡失望道。
寧玦聞言笑道:“太祖高皇帝言出法隨?真若是言出法隨,何來的洪武四大案。”
“莫說是太祖,古往今來又有哪個皇帝真正的言出法隨了?”
“始皇帝一掃六合,天下遂歸一統,但如若始皇帝真的能任何事都一言而決之,何至於滅楚滅了一半把秦相滅成了楚王,以至於始皇后連名姓都未在史書留下。”
“商周之諸侯,秦漢之外戚勳侯,南北隋唐之世家門閥,及至兩宋遂用士大夫而治天下,再至本朝,始以內臣而制士大夫已是大盛。”
“殿下這個太子手上的權柄,恐怕比諸兩漢、南北朝時的天子都不逞多讓。”
“不是獨國朝有權臣,而是歷朝歷代天子本就如此,只是多數情況下,天子都贏了而已。”
朱載壡若有所思的蹙起眉頭,張居正卻是起身敞開了面前的窗子。
“殿下,新法還沒死。”
朱載壡聞言一怔。
“先生此話從何說起?”
話音剛落,寧玦竟看到張居正的臉上閃過一絲狂熱。
“商人不會善罷甘休,已然進城的百姓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不善罷甘休又能如何?”朱載壡看向張居正。
“故技重施,向上求之於官而不得,那便向下索之於民,要麼食民自肥,要麼挾民自重,新法暫行,江南卻沒有出太大的亂子,殿下覺得正常嗎?不出半年光景,江南必然大亂,能止此亂者,唯新法耳!”張居正一幅瞭然於胸的模樣。
“江南百姓,又要再遭大難了。”朱載壡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