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人沒氣兒了。”
看著面前的兩具屍體,那大漢面色一沉,低吼道:“拖上屍體,回去找他爹老子要錢。”
遍地開花的織場、瓷窯產生了巨大的借貸需求。
他們需要龐大的現金流維持運轉。
而在這個時候,一些膽大的年輕人便打起了這筆買賣的主意。
他們先是將同鄉之人的餘錢借來,而後再經由他們之手,借給臨近的織場、瓷窯,從中攫取利差,其中甚至有不少寒門之子,因此一躍而起,成了常年混跡在金陵城中“腰纏萬貫”的紈絝子弟。
他們一夜之間擁有了三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香車良駒,美妾大宅。
勃勃生機的江南,因他們而愈發繁華,其中甚至有不少人為搏歌姬一笑,在秦淮河畔豪擲千金,以至於他們都忘了一百兩銀子能在大明買到多少東西。
只是這場大夢,終究到了醒的時候了。
潮水正在褪去,應天府內堆積的人命案子一夜之間多了數倍,而在另一邊,城郊的村子,大隊的緹衛、胥吏,正在逼著各村的鄉紳重新種麥。
只有北返的太子行轅於金陵街頭經過之時,金陵才恢復些許寧靜,只是在街巷人家中的啼哭聲仍舊傳進了朱載壡的耳朵裡。
“長河織場……陸都督,江南這般板蕩,父皇當真就不怕因此失了民心嗎?”
陸炳卻是朝著城外方向搖了搖頭道:“殿下此言謬矣,江南的縉紳,從未如今日這般忠心。”
及至出城之時,不計其數的縉紳自發的來到燕子磯,跪送朱載壡的車駕北返。
饒是他們山呼萬歲之聲震耳欲聾,朱載壡卻仍舊能看到江邊散落著的紅色爆竹皮以及他們臉上的喜悅之情。
那是裝不出來的。
越是動盪,人們便會越懷念當初的雞犬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的日子。
而這所有的動盪,都被這些人歸咎到了新法之上,君父叫停新法,那便是撥亂反正,自當可喜可賀。
只是江南的商人並沒有坐以待斃,就像是溺水的人永遠會竭力掙扎。
即便掙扎會使他們的處境更加不利,這是本能。
太子行轅北返,貴人們乃至自家的縉紳都把銀子抽走了,銀價日甚一日,江南卻再次迎來了短暫的平靜。
平靜的代價就是更加瘋狂的借貸。
只不過這一次,這些“年少紈絝”們將目光對準了那些只有三四錢銀子的窮親戚街坊。
膽小怕事,那便許以重利,利多了,那膽子也就跟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