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鑑環視著石頭城街巷,瑤圃林木,月影幽濃,彷彿到了兩大王朝的地界,他身困其中,看到的卻是暗潮洶湧。
“我有個秘密,有四個人知道,一個死了,另外兩個是因為我的緣故知道的,如果加上你,就又有四個,但是如果有第五個人知道,那……你會死!所以我得給你找個護道之人,以免秘密落入心思叵測之人手裡,而張楞寺,不屬於兩大王朝,他也想有自己的勢力。所以他是最適合你的,若是再有卞獄京,那你便有了千目山和小聚賢山兩座靠山,完全可以幫你拂開枯枝,讓你嘗試飛天。”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凝望著月夜中的張鑑,秦嫻喃喃道。
“不過,卞獄京不是小聚賢山的嗎?跟千目山又有什麼關係?”秦嫻忽然詫異道。
“文江子喜歡卞獄京,是長輩對晚輩的那種喜歡,所以,她有兩座靠山,不過,準確來說,有三座……大紅衣是她的閨中密友。”
秦嫻頷首,但沒有說什麼。
兩人一路走,拐了個彎,沿途有叫賣聲,應是石頭城鬧市。
秦嫻駐足看向街邊某處。
一個從右腿中段齊齊斷了腿的少年,正用左手撐著地面,半匍匐著趴在地上,少年竟然瞎眼,瘸腿,斷臂。
少年面前放著一個缺了口的破碗,已經剩下一半的身子,只有一層髒乎乎油膩膩的破布衣,他正麻木地衝走過他面前的人磕著頭,亂蓬蓬的頭髮隨著頭的一起一落,猶如風中搖擺不定的花圃中的雜草。
這個沒了瞎眼瘸腿斷臂的小乞丐,匍匐在街道的角落,眼裡佈滿血絲,嘴唇乾裂,希望能夠得到一些施捨,粥飯,或者得到幾枚賴以維持生計的銅錢。
看到這情景,秦嫻感到心頭絞痛起來,不知為何,有些不敢對上小乞丐的目光,當小乞丐滿懷希望地看向他時,他竟然慚愧地避開了那斷腿乞丐的目光。
他不知道,這麼可憐的一個人,他是怎麼失去右腿的?是生來如此,還是戰亂中所致?
張鑑似乎明白秦嫻心中所想,靜靜道:“非是先天,是被人一劍齊齊斬斷!”
“什麼!”秦嫻不禁心道:什麼人如此狠毒,別說是人,還是個少年,就算是對牛、對馬,這樣也是很殘忍的做法。
不禁又想,如果是自己成為這樣一個卑微的人,在街頭流浪,像狗一樣討生活,像老鼠一樣在陰暗的角落裡謀生,他還會選擇活下去嗎?
他有些佩服比他看起來還小一些的少年。
秦嫻從懷中掏出自己所有的錢,就要放到小乞丐碗中,遠處卻突然傳來一聲“不要!”
秦嫻轉頭,是一個俊秀的年輕道人說的。
陶修靜。
他三步並兩步來到秦嫻身旁,先是對著先生行禮,待對方擺手後,又奪過秦嫻手中的錢,嚴肅道:“不能給!”
“為什麼?”秦嫻不解。
“他是天生悲苦命,你不幫他,他還能活,你幫了他,不止是他,你也要遭殃。”
秦嫻垂下眼眸看了一陶修靜腰間的書冊,意思不言而喻:你修的不是功過格麼?見善不行,還要阻止,就因為這子虛烏有的“悲苦命”一說?
陶修靜自然明白秦嫻的意思,解釋道:“我不幫他,是因為那不是行善,而是害他,請相信我!”
秦嫻轉頭看向張鑑。
張鑑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就像學生來求解字,他卻不會,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如實道:“命理一類,我不是很懂,道門頗有研究,或許真如他所說。”
此時一個那持劍人路過少年的旁邊,見小乞丐,破破爛爛,身體殘缺,彎著腰,拿起自己破爛的碗,正微微低頭,謙卑地等待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