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文陰的判斷不一樣的是,軍事委員會將他調離太空軍並非全是出於削弱他軍事指揮權的考慮,所以在剛召開的軍事會議上,張文陰被任命為北方戰區的統帥,全權負責北方戰事。
在會議結束後,張文陰看向元首,發現元首也在看著他,元首露出過去熟悉的笑容微微頷首,張文陰向他行了一個軍禮。這時他發現元首似乎老了很多,他的肩膀仍然寬大,目光中仍然是過去一樣的透著睿智,但生命力流失的跡象也在他身上出現了。
等到所有與會人員出去後,會議廳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張文陰像聊家常一樣和元首說話。
“啟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我不知道,誰知道呢,他很少和我聯絡的。”元首的眼裡閃過一絲憂鬱,“他和家人幾乎沒什麼聯絡,在這一點上家人都比不上留學委員會的人。他和他們聯絡得比較多。”
元首罕見地說了這麼多,他笑了笑,彷彿他褪去了外表的政治家光環,以一個具體的父親的形象在和別人談論著自己的兒子。
在這種剋制的談話中,張文陰又一次感受到了一種孤獨的情緒,那是屬於元首的孤獨。而更可怕的是,他們都不能分享彼此的孤獨,這使得各自的孤獨增大了幾倍。
“那是一個特別的孩子,不知為什麼,我總會覺得他有什麼事情要做!”張文陰以這種語言漫步的形式說著,以緩解兩種不同的孤獨間的矛盾。
“就像他留學時我們說的一樣,你說的對,他不屬於這個世界,我竟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認為他屬於我,就因為他是我的兒子,真是可笑。”
張文陰有些感激,元首現在完全放棄了自己的角色,以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在和他說話。同時他也同情元首,之前在太空軍統帥的位置上,他的孤獨不比元首少,這也是他能輕易理解元首的原因。一個軍事統帥和一個政治元首的孤獨。
“不管怎麼樣,啟終究還是您的兒子。”
張文陰有些慚愧,在元首放下面具的時候他仍然只能以這樣漫步似的語言回應他。
“有時候,我會覺得他不曾存在過。”元首的目光看到了窗外廣闊的天空中,這座會議廳位於一座大樓的中部,全體由新固體物質打造,可以抵禦任何的常規武器攻擊。即使核武器也不能破壞它,但是核武器的衝擊波和輻射可以把人殺死。
“我們都老啦!”
張文陰覺得這句話是對元首最好的回答。
“是啊,我們都老了!”元首也說。
他們完全真誠談的話只有幾句,之後又戴上了各自的面具,拿起各自的偽裝,按照自己位置的角色要求去活著,像設定好的程式一樣。
張文陰的大營設在洛城,在這裡很快就可以接收到來自前線的戰報,他們具有一個起義軍所沒有的絕對優勢,在天空中巡航的五艘鉅艦可以隨時向他們提供起義軍的動向。另外太空軍不放棄使用核武器的可能,但是那會傷及大量的無辜平民,所以這個計劃只在起義軍完全失控的狀態下才能執行。
最初,張文陰剛來到大營時,不斷有前線失利請求增援的戰報發來,他對此完全不予理會。在摸清對手的底細之前,他的行為顯得謹小慎微,與元首一樣,他對具體的個人的興趣勝過那些抽象的模糊的概念。然而他現在對陳鎮一無所知,只聽說了一個連戰連捷的起義軍瘋子在肆虐西北大陸。
當他了解到陳鎮是一個人類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後來又發現了他是和東方啟同一期的留學生,他對陳鎮的興趣就更濃了。他想象著這個人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誘降顯然不行,因為他查了情報,發現陳鎮的父母已經去世了,當然這也可能是陳鎮的父母在之前覺察到不妙,提前做了手腳也是可能的。
張文陰看人是很準的,這是他擁有的特殊能力,擁有這項能力的另外一個人就是元首,但是他們都看不懂同一個人——東方啟。但用來對付陳鎮綽綽有餘,他透過更詳細的情報瞭解到陳鎮與一個也屬於起義軍的女上校之間的事情,更奇妙的是那個女上校也是留學生。雖然只有細微的痕跡,但這也被張文陰捕獲了,他很快在大腦裡構建出陳鎮人生的全部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