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開富走過去把楊千秋拉開,“別理他,我覺得這是幻覺,剛才那種聲音。他們在向我們大腦裡傳遞資訊!”
“不,不是幻覺!”楊千秋指著實驗室的門口說:“我們可以走出去的!”
他們從那個門回到了外面,確實沒有聽到剛才的聲音了,但是他們看到實驗室裡變成了一副奇異的圖景,那個綠色太陽已經升到了空中。結冰的人臉上帶著憤怒的表情,現在已經成了一個雕像。
事實上,莫開富在離開那段時間裡,又經歷了一段時間真空。他在高山上看著涓涓細流變成了江河湖海,在費馬執政時期,那段大河已經走完了前半生,正在往下一個階段流去,接下來的道路是註定不平坦的,那裡有同樣的河流與它競爭。
而忽略了雙重隱喻和無法認清宇宙和諧假象的事實讓莫開富很難理解這一切,這當然也是那條河流裡的人類所面臨的問題,直到東方啟重啟末日計算機的時候,人們還陷在那個汙濁的泥淖當中。這個泥淖當然是東方的,也是西方的,但不能太過陰顯,陰顯的實話很快也會變成虛偽的謊言,這就是可能的命運。
所以從這點來看,雙重隱喻是必要的,它就像設定了一道密碼,只有有心之人最終能開啟使用者手冊,對於那些無心之人,還是不要打擾的好。因為太陽和星星其實差不多是同一種東西,只不過人類通常把離得近的稱為太陽,離得遠的稱為星星。任何空靈的思想,只要一墜落到大地,常常就會變得庸俗不堪。後來人類學聰陰了,所有的理想、信念、主義凡此種種,它們只是工具,不能把工具蓋在頭上,而應該把工具拿在手裡。雖然不能保證萬無一失,但至少大家都安全一些。
那段時間的夜裡總會響起那些奇怪的曲音,在聲感實驗室和光感實驗室的迴廊上顯得尤為清冽,彷彿淙淙的水花從刀尖流過,這樣的事情持續了三個晚上。到了第四個天晚上,有一個年輕的男子,他給他們第一眼的感覺就是極其普通,普通到他們忘記了警惕,使他們忘記了這個陌生人也可能是一個闖入者。
但他們當時一點也沒有這樣的意識,那個年輕人把他們帶到迴廊之間,而他們也順從他了。年輕人拿出一個古老的叫作小提琴的樂器,他並沒有演奏,而是將小提琴分作兩半,他們驚異地從裡面發現了古老的計算機程式碼。
“我需要這段引數!”年輕人平淡地說,他說的話讓人感到平靜。楊千秋和莫開富都感到疑惑不解,但他們不忍心打擾他。
“再次響起那聲音之前,都不要開啟這個窗子,這是活下去的唯一辦法,我只能說這麼多!”年輕人看著他們。
他們很想請他解釋解釋,因為那個人看起來很可能知道他們的秘密,只是他很快消失不見了。
整個空間裡瀰漫著一種壓抑的氛圍,心中很奇怪地出現開啟窗子的想法。他們走到那片發著淡光的窗子前,顯得如此虛無縹緲,就像是畫上去的一樣。
後來的統計歷史學家也無法知道當初究竟是誰開啟了窗子,最終認定他們是一起開啟的,窗子開啟之後,年輕人提取的引數就失效了,沒有恰當的引數末日計算機無法啟動,一切又回到了當初的樣子。
也有人猜測這和巴納德再次爆發內戰有關,秘密實驗室的事情很快被那些反對楊格林的人發現,他們在會議上提出反對意見,同時也在暗暗積聚自己的軍事力量。之前已經投降的宙海軍開始暗中聯合,最終在宋城集結成軍,但此時雙方仍然只是在政冶上進行周旋,並無打算開戰的準備。
那時候莫開富已經從實驗室裡出來了,他們開啟窗子的那天晚上,就有反對派的軍隊包圍了實驗室,然後他們被趕了出去。他離開前楊千秋幫他打聽到了焰梅在永安的住處,莫開富沒有向楊千秋告別,他發現自己又變年輕後感到非常無奈,他是一個被時間無情地玩弄著的人。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他現在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見面。
他又像剛開始見面時一樣富有活力,但現在的焰梅卻無法再享受這種愛情。他沿著那條仿古街道,裡面盡是發黴的銅鐵氣味,連旁邊的樹木都是一些廢棄的材料做的,地面已經落滿了稀奇古怪的葉子。
在最盡頭的房子裡,他找到了焰梅住所的條碼,門口的指示器已經壞了,他不得不從那些模擬的樹木上扯下枝條,把那當作撬門的棍子。這附近似乎已經沒有其他人,他們在聽到戰爭的訊息後去了別的地方,大部分人都相信戰火會很快燒到永安。
上面的窗戶上還留著風情鴿的衣服,那個窗戶是半掩著的,風一吹那些衣物就邪魅地飄蕩起來。
門被開啟了,一走進去就看到一顆顆的東西,莫開富湊近看,發現是蟲子的排洩物。地面上到處都是這種排洩物,越往樓梯的方向越密集,他小心翼翼的避開它們,但這很難辦到。
在一個內室的門前,蟲屎埋住了半邊門,他用棍子把它們推到一邊,然後拿出條碼對著取碼器,這裡的核電池沒有用完,因此門一下子就開了。眼前出現擋著他的是混亂的白色絲線,往那些絲線纏繞的方向看去,那裡有一個繭懸在半空中,他把那些線弄斷,將那個繭放到了床上,他一點點地開啟那些絲線。
最後他看到妻子躺在裡面,而她模樣也和當初他看到她時一樣年輕,她的手臂上一絲皺紋也沒有,脖頸處的線條極為柔和,他內心的活力被喚醒了。他們都回到年輕時的模樣,也擁有了和那些年輕人一樣的權利,只是她還在沉沉地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