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什麼都沒有了,彷彿是宇宙已經歸為熱寂的狀態。那裡是一片絕對沒有波瀾的海洋,海灘上的沙子也死了,頭上的天空顯示著凝重的灰色,嗒嗒的聲音由遠及近。
張文明醒了過來。到達臨川后,本該馬上召開一次軍事會議,但有部分軍官去了前線,張文明在會議室裡等他們,看著不斷變化的局勢圖,他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仍沒有看到一個人,他抬頭看了看會議室正面牆上的電子鐘,還沒到修改後的開會時間。
他從會議走出去,在那些駐紮在此地的官兵們精心製造的森林小道中漫步,魚兒在清澈的人工湖泊中歡快地遊著,不定時噴灑的水霧在草尖上形成晶瑩剔透的露珠。張文明走在那些拇指大小顏色各異的卵石堆上,腳下感到癢癢的,他的神經也放鬆了。
他從卵石堆上走過去,在一個藤椅上坐了下來,他試圖在腦海中合成父母的影像,能形成模糊的片斷,但沒維持多久就消散了。他再一次努力想象著,沒有成功,這一次連模糊的影像都沒有了。
花園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到門口的時候放慢下來了。李辰上校從門口進來,他向張文明行了一個軍禮。
“張將軍,有兩位科學家要找您!”
“你安排一下,我馬上過去!”張文明還沒有從剛才思緒中離開,他只是隨口說道,甚至都沒有想到科學家為什麼會來到前線。
“他們已經在會議室了。”李辰上校看了眼張文明,又恢復到直視前方的狀態。張文明似乎很疲憊,這是他剛才那一眼解讀到的資訊,再多的就沒了,即使他一直看著張將軍,他也不能從他的臉上讀出更多的東西。當然除非那資訊是張文明主動給別人解讀的。
李辰上校走了出去,張文明離開的時候又看了看周圍的精緻的森林湖泊。
會議場上只有兩個人,巴納德著名的物理學家錢遠明和鄧雲中,錢遠明表情嚴肅端坐著。鄧雲中則很隨性地靠著椅子,他的手裡拿著一個薄荷味的瓶子,據他說是用來提神的。
張文明看到兩位物理學家也有些意外,他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歡迎二位!”他讓站起來的兩位科學家重新坐下,然後等著他們說話。
“是這樣的”錢遠明說:“我們忽然來訪,張將軍也有些意外吧。”
“確實,但也很合理,畢竟你們二位都是研究制空武器的,而在臨川幾乎就能看到黑洞城牆。”
鄧雲中覺得這位將軍說話很謹慎,他到臨川時聽到很多軍官都說那是敵人的城牆,但張文明卻保持著審慎的態度,只要還沒正式開戰,就不能稱之為敵人。
“我們有新的敵人!”鄧雲中直接說。
錢遠明和張文明,包括在場的李辰上校,都很意外地看著鄧雲中。錢遠明看鄧雲中的目光似乎在說他說得太早,另外兩人顯然是驚訝於內容本身,他們作為軍人不知道出現了新的敵人,卻要一個遠離戰場的科學家來告訴他們。李辰上校甚至有些氣憤,彷彿受到了羞辱一般。
錢遠明馬上解釋說,“是這樣的,上次大規模的粒子流襲擊大家都還記得吧。”
“教授,據我所知,那次粒子流襲擊是星雲碰撞造成的,您不會認為那是敵人造出了什麼新式武器吧。”李辰說的時候看了看張文明,後者只是聽著,沒有疑惑和表達見解的意思。
“當然不是武器……”
“長話短說吧!”鄧雲中打斷了錢遠明的敘述,他說道:“那次星雲碰撞中出現了一種新的生命,據估計它們的進化速度是極其罕見的,人類的進化史用千年萬年來計算。但是那種生命的進化史連秒都不用,僅用1阿秒的時間它們就能完成一次偉大的飛躍。這點首先由斯坦雪夫的科學家證實了,他們捕獲了一段輻射,我們重做了一遍實驗,結果是可靠的。哦。它們應改為‘他們’,因為已經屬於智慧體了。”
“這麼說那是一種輻射生命”李辰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長久以來人們的世界裡只有以生物形態存在的生命,這種新的物理形態生命對他們來說無疑是震撼的。
張文明說話的語氣很平靜,他並不表示疑惑,也不進行反駁,“你們有沒有聽過古書裡說的‘朝菌’,一種早晨出生晚上死亡的蟲子。”
他又不為人知地笑了笑,“如果那種生命如鄧教授所說,那麼他們的生命是不是也很短暫呢。”
張文明說話的語氣很溫和,他不像是要表明自己的觀點,而是純粹進行一場語言漫步,如同聊天一樣隨意。
“他們的個體尺度太小,無法直接觀測,他們的整體應該是無限長的。只要這個宇宙中還存在著智慧生命,他們就能活得很滋潤。”鄧雲中說完吸了一下那瓶薄荷味的液體。
“他們屬於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