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明出發前去看了張教授,當初況淵透過巴納德的起義武裝勢力把張文明交給了他。張教授看到來人拿出演族通訊碼時只是點了點頭,這個孩子就隨了自己的姓,並且起了“文明”的名字。
張教授已經老了,他腿腳不便,出行的時候只能坐在輪椅上。他對戶外活動不感興趣,經常在窗邊拿著小鏟子替那幾盆花鬆土,雜草也沒有長出來的機會。教授的眼睛很明亮,對於那些剛長出來的雜草尖,他是毫不留情的。張文明有時會想,教授大概就是用這樣的方式來了卻殘生吧。
張文明來到教授身邊,從窗臺上拿起灑水器,“教授,我要去臨川了。”
老教授點點頭,輕輕撥開張文明拿灑水器的手,“澆過了。”
“出去走走怎麼樣?”張文明輕聲細語的,害怕打擾老教授的平靜生活。
教授又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把小鏟子放下,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輪椅自動走到最近的洗手池旁邊,嘩的水從龍頭裡出來。
張文明很喜歡聽這樣的流水聲,那種聲音能給人以寧靜。他小時候經常聽這種聲音,有時候一個人在家,他躺在沙發上就會不知不覺睡著,醒來時往往能聽到嘩嘩的流水聲,那是張教授下班回來了。
如果張教授沒有提醒他,那麼聽著流水聲他會再一次睡著。張教授說話總是一本正經的,他會說:“文明,起來了,吃飯去!”
有時候教授很晚才回來,張文明只能從市飲食管理局公佈的兒童選單上面點一份,接著就會有二等公民送過來,胡亂扒拉完後張文明可能會再一次睡著。
那樣子張教授回來後就會說:“文明啊,洗澡了嗎!”
不管你喜歡也好,厭惡也罷,所有過去的日子都像嘩啦啦的流水一樣過去了。
張文明關掉輪椅的開關,他推著張教授的輪椅往前走。
“爸,我要去臨川了。”
這是他多年來第一次這麼叫,事實上張教授就是他的養父了,但教授從不要求張文明需要刻意的做什麼。
“我知道的。”張教授沒有驚訝,也沒有表現出其他任何情緒。“文明啊,人生就是這樣,不斷的出發,不斷的到達。再出發再到達。”
“可是最後連軌跡都留不下。”張文明推著輪椅上了一個小緩坡,那裡公園開著幾種無名的雜花。
張教授陷入沉默之中,張文明忽然覺得有些悲哀,小時候父子間是有很多話說的。即使張教授總是一本正經跟他說話,幾乎沒有什麼有趣的玩笑話,但這種交流本身就讓張文明愉快。隨著年齡的增長,父子間的交流漸漸少了,他們仍然像過去一樣坦誠,然而這之中卻像是多了什麼東西,又像是少了什麼東西,多了一堵牆或是少了一座橋。
張教授毫無保留的把所有的一切,包括張文明親生父母的,張文明的和自己的都告訴了張文明,他好不諱言自己演族的身份。在這種坦誠之中,張文明又感覺到一種隱瞞,那種感覺就好像在說,算了吧,就這樣吧,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雨後的爬藤正在悄悄的長著,張文明推著輪椅默默地走著,這樣的日子不多了。公園中心的嬌蘭鮮豔欲滴,博羅花香味引來了一群蟲子。街上的小孩子玩著最新的遊戲“真實戰爭計劃”,那是一個在城市中打游擊的遊戲,所有人都可以成立自己的戰爭組織,最後存活人數最多的組織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