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撫馬鬃,頭抵著它的額頭,附在馬耳上說著悄悄話,身下的施壓也漸漸放鬆。
青衫子間又在竊竊私語:“這管勾腦子是不是有問題?那畜生能懂人話?”
但馬兒好似真聽懂了人話,很安靜地由李元惜扶起它的左前腿。
守城兵也好奇地湊到旁邊看著,嘀咕著說什麼這馬平時挺安靜的,今個兒牽出馬廄時還很安穩,跑著跑著,突然打了個擺子,然後就像中邪了般難被控制。
“它敢跑,你倒真敢騎,滿大街的行人商販,你也不怕撞著人家。”李元惜斥責,守兵也知道此舉危險,只是身不由己,不敢隨意下馬。
“你鞋破了,石頭紮腳心,還要讓你跑,你疼不疼?”李元惜自懷裡掏出一把月牙形小刀,拔掉古舊的刀鞘,對著馬蹄一陣切割剜弄,先是用舊了的破蹄鐵掉了地,又是馬蹄的硬甲一圈圈一塊塊地被剔出來。
李元惜也真是個用刀好手,一把小刀在她手裡靈活地像繡娘手裡的繡花針,不一會兒功夫,馬兒的四隻蹄子全部處理乾淨。
“這馬掌要經常修剪養護,馬兒才高興馱你走。”李元惜收了小刀,馬兒起身一瞬,圍攏的人群又咋咋呼呼地散開,但馬兒只是蹬了幾下蹄子,便低頭嚼著地磚縫隙的雜草,再不鬧事。
“街道司靠得靠不住,不能用過去的眼睛看。過去東京人對街道司印象都糟透了,但不表示它不會遇到懂它的人。就像這匹馬,修修剪剪,養護得當,還能重新上路,對吧?”
守城兵接過韁繩,一張臉囧成硃紅色。
李元惜說的在理,可他也不能輕易就被拂了自己臉面,左右看了看青衫們,沒一個正形,李元惜剛給他的窘意馬上又消散殆盡。
“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就憑這些手下,倒不見得你真能做出叫人刮目相看的大事來。”
“嘿,你這守兵給臉不要臉了唄!”侯爺叫囂,守兵背過身不再理他。
“我只負責把城門領的委託傳遞給新到任的李管勾:每夜三更至五更,南燻門都會放行生豬一萬餘頭進殺豬巷,無論街面衛生也好,交通也好,都極其糟糕。過去半年都是我們城門兵和沿路商鋪迫不得已,幫街道司幹事。既然新任管勾已經上任,今日起,街道司再不盡本分,說不過去了!”
李元惜回頭掃望青衫子們,那一顆顆頭顱立刻低下,恨不得埋到胸膛裡去。
侯明遠自是知道自己帶出的這一批人什麼德行,便想著先給新管勾修個臺階下,將來好謀事。不想,李元惜的嘴動得比他快。
不僅快,而且更有力量!
“你傳誰的令,回去復他:街道司會盡本分!”
不知何時,她親自開啟大門門閂,側立一旁,守城兵見了,不輕不重地抱拳。
“好走不送!”
“告辭!”
守兵走了,小左氣鼓鼓的不滿意。
“這人,太沒教養,一點都不尊重人。”
“這街道司,做出讓人尊重的事了嗎?”李元惜反問,著小左去取青衫子花名冊。
“我有三個問題要問。”她讓所有青衫都聚在正院中,侯明遠自覺地站在最前,扶著腰一個勁地哎呦,說是給馬撞壞了。
李元惜走進青衫子中,步調沉著,似有十二分把握,語氣冷漠,也不留半分情面。
“一,”她問:“守兵提到的朱掌櫃,也即是昨晚做東讓你們聽戲的,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