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再看褚秘書郎,笑得滿是皺紋的臉都貼在舊紙上了,恨不得要鑽入其中的模樣。
有一同為秘書郎一職的中年官員走在近前,語氣有些調侃道:“遂良兄,這是得償所願了?”
褚秘書郎輕輕放下舊紙,說道:“得償所願了,衛城你平時也好書,你看看這真跡,到底有沒有某說的那樣傳神?”
被叫做衛城的秘書郎,家世可是了得,出自幷州王家嫡系,於武德六年,現太上皇陛下舉辦制科一試(唐朝科舉一種,皇帝不定時舉行)中憑藉賦、字二道了得成了魁首,直接被封作當朝從六品下侍御史一職,雖其中不無有王家大閥的能量,可他也是朝中少有的德、才、能三者兼備者。
王衛城笑了笑,順著褚秘書郎所指看向桌面,隨後也似乎陷入了那日在甘露殿時褚遂良初見李默字跡時的驚態。
良久,一聲“好彩”自二人身後道出,卻是不知何時,二人的身後站來了一位老人。
聽著聲音,秘書省其餘討論學問的官員最先反應過來,無一不起身向老者行禮問安。
褚遂良隨即也扭過身去,見是老者,面上一喜,行出一禮,而他這一禮,卻不像那些官員,而是執弟子之禮。
“虞師,您身體好些了?”
被當朝書法大家褚遂良稱師者,也只能是現任秘書省的秘書少監虞世南,這位老人算是三朝臣子,大業元年任起居舍人,後被夏王竇建德俘虜又做了黃門侍郎,武德四年,夏王被當今陛下誅殺,其又被授為弘文館學士,與房玄齡共掌詔告文翰,武德九年遷太子中舍人,年末,又做了從三品秘書少監,算是做到了臣子的巔峰。
而於書法一道,他更是師承東晉書法大家王羲之七世孫智勇和尚,盡得王羲之書法真傳,被當朝各書法大家尊稱為當世書道第一人,於褚遂良,更是成就了一對師徒佳話。
到當今貞觀四年,其已是年逾古稀,人老自是多病,月前受了些風寒,在家中歇息養病,病是差不多好了,也不在家中閒著,便存著來秘書省看看,最近朝中有無大事。
“唉,人老了,區區風寒就在家中待了月餘時間,不過這字是誰人所書,看這筆鋒已經登了大雅之堂。”
大雅之堂,喻為完美,無可挑剔,而虞世南評說大雅之堂,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舊紙上所呈書道已與他齊驅。
褚遂良沒有覺得虞師是在自謙,笑過幾聲後,說道:“回虞師,書這字者還是一未及冠的少年郎呢。”
虞世南雪白的雙眉一挑,須知書法一道上雖也有“天眷”一說,可成就大家也需數十載時光積累,就是被世人稱作“書道天眷”的右君大家,在年少時也只是顯出崢嶸,哪裡能夠寫出這般可流芳百世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