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奏表上需得硃批一行小字嗎?”
濮陽緒眉頭皺了起來,“天災之禍,非人力可擋,戰亂之火,非一時能滅,本宮親政以來,正朝綱,任賢臣,畏天、愛民、奉宗廟、聽諫……以致太平。”
他並非不知民生多艱,世道多艱,只是治民非一日之功,治政亦非一人之功。這麼久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直面的抨擊他的政績。濮陽緒想了想,又問:“還有呢?”
還有——林墨掃視著棋面,若一開始勝算有五成,現在連三層都沒有了,他想起了當年被迫棄賽的原委,那些人只說有位貴人要下場,花一百兩銀子買一個清白的身份參賽。
一百兩對當時的他來說,太需要了,可若是能贏得比賽,魁首的獎勵是萬金,他諸多考量之後,決意要贏到最後。
誰知等他第二日去參賽,連門都進不去了,只因那貴人隨意挑了個名字,就挑中了他的。
“你知道她喜歡喝湯,便吩咐了御廚一句多采菌菇,今年開春就出現了菌菇有價無市的現象,知道她喜歡鍋子刷羊肉,冬天就隔山差五吃一次……御膳房為了常備各樣肉食,每日要宰殺數種牲畜,一月下來要數百隻,形成定例,日後宰殺之數不堪計算。”林墨的聲音緩而有力,是不同於氣質的清朗,與濮陽緒低沉醇厚的聲色不像,“你可以自己矜貴鋪張,但是不要以她的名義。”
濮陽緒默了一會兒,“你喚她什麼?”
“年年。”
到這裡,濮陽緒似乎是不想再聊了。
他提升了落子的速度,打算提前結束了這盤棋。
室內一角,不知何時多出來一盞香爐,微微吐著極淡的白煙,無色無味,已然侵染了整個房間,濮陽緒初始未覺,等他滋生出片刻恍惚的錯覺之後,試圖集中精神,但是心神一鬆,四肢倦怠無力,來不及開聲就咚的一聲撲倒暈在桌上。
對坐的林墨,不緊不慢的落了最後一枚黑子。
滿盤皆輸,也要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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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一,宜祭祀、冠笄、移徙、會親友,忌嫁娶、開池、作廁、破土……雖不是諸事皆宜,卻也算是個好日子。
暢心苑裡給小皇孫辦滿月宴,也就是大家湊一起吃頓飯,熱鬧一下,附和一下風俗,孩子養到滿月還很康健,自然是喜事。
而李容華因生孩子太吃力,出了月子也是精神不濟,纏綿臥榻,甚至有好幾次昏睡過去了。
近來半個月,宮內的氛圍也陷入了低迷之態,因康安帝頭症發作越發頻繁,太醫院不得不加大了鎮痛藥量,照這個發作頻率,病情是愈發的控制不住了。
可以說自從太子離宮,內廷至皇城,笑聲真的就少了。
午後春風在竹林裡穿梭,一隻俏皮的蜻蜓紙鳶忽高忽低的飛著。
“娘娘,你把線放鬆一點,這會兒風大,小心把線掙斷了。”
“我知道怎麼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