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倆對視著,濮陽緒的表情懶散,從語氣裡還帶著點輕蔑,“怎麼,生氣了?”
他是故意的。
濮陽湛從小掛包裡又掏出來一枚蜜餞,咬在嘴裡,他沒有急著吃完,慢慢吞吞的搖了一下頭。
“窩都聽爹爹的。”
濮陽緒卻沒有放過他,“佑春已經放出去了,她本就年紀到了,你不懂事胡鬧可以,她卻不能。”
咂摸著嘴裡甜甜的味道,濮陽湛又點了點頭,一副都聽大人的話的樣子,“好。”
而他越是聽話,濮陽緒反而越是得寸進尺,“在你成年之前,若叫我知道你沾染女銫,我便不再見你。”
濮陽湛驟然抬頭看他,連咀嚼的動作都僵住了,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麼大個人竟然威脅他一個小孩,雖然他覺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這不是一句簡單的兩不相見,兩個人若是一南一北,終身可能都不會見面,但是血脈相連的父子倆不相見,唯有一種可能——見不到了。
這回沒有等他回答,濮陽緒就懶懶洋洋的靠回床欄上,屋裡熱,他身體不好不覺得,但是見濮陽湛光潔的額上都有了細汗,“你出去用膳吧,叫錢田和許若閒進來。”
濮陽湛在出門前,第三次掏出來吃的,還沒放進嘴裡,就聽見身後濮陽緒的聲音傳來。
“吃糖並不是一個成熟而高明的掩飾方式。”
是啊,小孩子才吃糖,等他長大了就要戒了。
濮陽緒短暫的調整了下情緒,這兩年他越來越少時間給到濮陽湛了,父子倆為數不多的時間裡都是一個在聽,一個在講,那些曾經由祖父仁武帝講給他的東西,再從他這兒一點點的傳給濮陽湛。
只是他沒能像仁武帝那樣有機會牽著濮陽湛的手,帶他走一走京城各地,在人煙裡的指著來往的人教他識人。
更別提帶著他去遙遠的草原……帶他把大周這片江山走一回。
沈汀年是和許若閒還有錢田一塊進來的,她擔心濮陽緒的身體,時刻不能安心,更何況他還要費神處理湛哥兒的事情。
許若閒同佑春身份一樣,都是乾清宮的大宮女,但是她們兩分工不同,佑春是照料人,她是處理事,雖也每天都在小皇帝跟前,卻不同佑春那樣貼身伺候,所以她同小皇帝的關係自然沒有那麼親近。
“晚上我讓他們熬的雞湯,味道不錯,我們嚐嚐?”
沈汀年坐在炕床邊上,端起來一碗湯,先自己嚐了兩口,然後再要喂濮陽緒,他就沒有那麼抗拒,這雞湯裡的底料都是中藥藥材,可以說為了能讓他吃些調養身體的藥膳,沈汀年也是費心費神。
兩人一人一口的喝著,等在一邊的錢田和許若閒都神色自然的低著頭。
“你真要讓我把佑春安排出宮?”還是沈汀年先開的口。
濮陽緒點了點頭,“這是對她最好的安排。”
“我並不覺得。”沈汀年想著湛哥兒生氣卻不表露的樣子,有些不高興,“我知道你覺得佑春不過是個宮女,可那也是有情有義照顧湛湛十多年的人,這情分不是一兩句話能……”
“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再說,她無辜?”濮陽緒接過來湯勺,反過來給她餵了一口,“這些年我不管乾清宮裡的事情,不代表我不知情。”
“湛湛為什麼這麼嗜甜?又為什麼不在你我面前生氣?又為什麼獨獨她佑春能惹得他生氣?”
“這——”沈汀年蹙眉。
“因為他依賴她。”濮陽緒今天快刀斬亂麻,不近人情的根本原因就是佑春已經不能留在湛哥兒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