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知道瑞王這人不好惹,他做事從不講究章法、禮法,全靠心情,還有一雙拳頭,可他是真正的親王,雖然本人並沒有領任何實權的職務,但是已故琮王曾經底下附庸者眾多,還有許多現在都掌管軍權的大小將軍,他們逢年過節都會給曾經的琮王府現在的瑞王府送節禮……要想動濮陽慕北,可能先要問問他們手裡的刀同不同意。
更別說濮陽慕北背後還有兩個非常不好惹的女人,大周國太皇太后,和現今的太醫院虞院首。
周瑛不是沒有腦子的周忠明,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是真的會挨一頓打,還是白挨的那種,沒處說理去。
“什麼東西……”濮陽慕北見周瑛慫的半點不敢吭聲就灰溜溜走了,忍不住嗤了一聲,然後打量了一圈這亂糟糟的地方,十分不舒服道,“快些走吧,我再呼吸一口這裡的空氣,我可能會窒息而亡——”
“……”沈沉無奈的擺了擺手,“那我們先出去,稍後讓大夫來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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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到極致之後一絲涼風都會讓人乍冷,極致的冷熱衝擊,會讓人神經錯亂,花芙在極其痛苦和煎熬中做了一個迷夢。
她夢見自己從長長的宮道上走過,夏日炎熱,能感覺到腳底板發燙,她走了許久終於到了地方,是掛著一很大牌匾的宮殿。
她看不清上面的字,卻能看清守門的是個中官,那人見到她只略抬抬手,示意她儘管進去,為了隔絕外頭的熱氣,房門是關著的,屋裡四角都放了大量的冰塊。
門嘎吱一聲開了又關上,花芙抬頭就看見了他,那個端坐在椅子上看書的少年,較之初見時的驚豔,這時的他身上帶著股沉沉的茶香,為何是沉沉呢,因為他著裝色調偏沉,氣質亦是。
隨著腳步的趨近,她的心跳也漸漸失衡,屋裡沒有旁人,所以花芙很大膽的直視他,細緻到連他上衣頸口的裸露的一小寸肌膚都不放過,以目光撫之一遍又一遍。
等到了跟前,花芙一停下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己手裡端著茶,她還在愣神,少年已經放下了手裡的書,轉而看向她,微微笑著,“還端著做什麼,給我——”
他舒展的眉眼雖不夠張揚火熱,唇邊笑意清淺卻真實,瞬即消融了他渾身疏冷,花芙一直以為自己雖然性子很極端,可是骨子裡是有點沉靜的氣質的,但是那一瞬,他一個伸手接茶的動作,一個平靜的微笑,她如千千萬萬個初涉青事的少女一樣,羞澀不已,慌亂失措。
大抵是在迷夢裡尋見一絲快樂,現實中遭罪的身體也漸漸放鬆,美夢的最後是她走出那座宮殿,重回了來時的宮道,一樣的熱辣天氣,可她走的有些飄飄忽忽,像是踩在雲端,整顆心都溢滿了快樂,她也不知道走去哪,甚至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可醒來時身下是晃晃悠悠的馬車,花芙殘存著的力氣瞬間調動到一處,她坐起來,伸手掀開了車簾,近處是一覽無餘的田地,遠處是連綿青山,她伸長了脖子才能看見馬車後面隱約可見的巍峨的京城城門。
那一瞬間遺忘的差不多的混雜的夢境在她腦海晃過,花芙覺得那城門像極了她夢裡的那座殿——
馬車繼續行著,速度並不快,直到拐了彎消失在道路盡頭。
“姑娘,需要幫忙嗎?”
花芙在路邊歇了半刻鐘,終於有一輛馬車主動停了下來,她唇皮干涉的有血絲冒出來,聲音也啞:“需要……”
被人攙扶著上了車,才發現這是一輛外表普通內裡卻鋪裝奢華的馬車。
馬車的主人靠著軟塌,似乎是剛推演完一盤複雜的棋局,她抬眸看向了花芙,帶著禮貌的笑,“請坐,這邊有水,你可以自己取用。”
花芙那個時候剛剛脫險又貿然回頭,像繞樹而飛無處可歸的雀鳥,她本能的對這樣付出善意的人有了三分好感,更何況對面還是個年輕的女子。
“謝謝……”
“無需客氣,出門在外,總有犯難的時候。”說完,她復又低頭看自己的棋盤,似乎是為了消解花芙的戒備和拘禁,她又主動介紹道,“我姓張,單名一個嫣字。你呢?”
花芙慢慢吞吞的飲了一杯水,重又續了一杯,她低垂的眸光落在自己樸素的有些褶皺的裙襬,輕聲回了句:“我隨母姓葉,葉風荷。”
“葉上初陽幹宿雨、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張嫣忍不住點了點頭,讚歎道,“好名字。”
葉風荷摩挲著玉杯的邊沿,很久才露出一些些的笑意,來回應這句稱讚。
世人皆說荷之聖潔,出淤泥而不染……或許真的是個不錯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