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司海接過香菸,琢磨不透對方是地條鋼的幕後小老闆,還是屏壩鄉大院的人,便問道:“你是?”
“宋廣田,屏壩鄉政*府辦主任。”宋廣田一邊自我介紹著,一邊掏出打火機,但並沒有伸手幫賈司海點菸,而是很自然地說起了話:“今個兒俺們鄉長有事不在,俺那邊又在籌備一個小會,忙得焦頭爛額,對你們來鄉里指導工作的事一點兒都不知道,要不是剛才在派出所門口碰到倆聯防隊員,可真就要錯過了!那可要引起不小的誤會呢!”
“哦,你知道什麼事了?”賈司海道,“我是縣質監局稽查大隊隊長賈司海。”
“賈隊長好。”宋廣田點點頭,“俺知道是啥事了,不就是鄉里的小鋼廠問題嘛。”
“宋主任,那可不是什麼小鋼廠,而是小地條鋼廠,是政策不允許辦的違規企業!”賈司海這會兒又來了勁,很是硬氣地道:“宋主任,我們回去後是要向局裡彙報的,你們鄉這個小地條鋼廠不但違法生產,而且還極其惡劣地公然抗法,對我們執法人員威脅恐嚇!特別是……你們鄉里好像還是支援地條鋼生產的?”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是俺們都不願意看到的,賈隊長,你聽俺解釋一下。”宋廣田道,“公然抗法的事,那也是挺無奈的,你們也知道,那些個工人素質不高,甚至對一些政策根本就不瞭解,所以你們說的話他們也聽不進去,尤其是看到你們要把他們辛辛苦苦生產出來鋼材沒收拖走,那他們還不炸鍋?當然了,他們的做法是不對的,這個俺代表鄉里表個態,他們做得確實不妥,下一步,鄉里會進行整頓的。另外,你說俺們鄉里支援他們生產,就不是那麼確切了。你是知道的,這兩年縣裡下的招商引資任務比較重,像俺們屏壩鄉這種偏遠地區,能引個鳥毛過來啊?所以,前段時間有人主動找到鄉里,說要搞一個廢舊收購廠,專門搞金屬製品拆舊,那俺們當然高興吶,不管規模大小,也不管上不上檔次,好歹也是個專案嘛。”
“宋主任,事實為證,他們哪裡是在拆舊?他們是在生產不合規的地條鋼!”
“他們是做了些跟申報不符的事情,最近鄉里也聽說了,正準備去找他們老闆談話,實在不行就讓他們關門,可沒想到你先來了。”宋廣田道:“不管咋說,俺們鄉里是怠慢了你們,為了充分表示歉意,這不鄉里就專門安排俺來找你們,第一是當面道歉,第二呢,在春山大酒店安排了桌簡單的酒席,請你們過去坐一坐。等坐下來之後,俺們再慢慢聊一聊,就鄉里的小鋼廠問題,看看應該採取哪些措施,到時你們儘管說,俺們鄉里一定配合!”
“宋主任,道歉呢,我們接受了,但喝酒的事還是算了,因為我們一定向局裡彙報,一定得嚴肅處理,影響真是太惡劣了!”賈司海搖了搖頭,道:“現在想想還真是後怕,你知道麼,我們執法隊差點就沒能活著離開你們屏壩鄉!”
“賈隊長,那些個工人可能真是粗魯了點,但你們也該多多理解他們的處境,他們也是沒辦法才恁麼無禮的。”宋廣田道,“畢竟你們是專業的執法人員,站得高看得遠,心胸寬廣。換句話說就是你們大人有大量,跟那些鄉野俗民一般見識幹嘛?現在俺代表鄉大院,再次懇請你們多想一想,到酒桌上坐一坐,就算在小鋼廠的事情上不給面子也無所謂,起碼咱們得認識認識,對以後的工作配合也有好處嘛。”
賈司海揪揪嘴,看樣子還想再拿捏一番,唱白臉的傢伙趕忙暗示了一下,把他叫到了一邊。
“就目前情況看,我們還得悠著點,不適合把事情搞大。”
“為什麼?”賈司海不解。
“當然是為了我們的臉面啊,多少還是要顧及的。你想吶,我們是縣質監局稽查大隊,平常可都是響噹噹的,可今天竟然在屏壩被搞得跟落湯雞一樣狼狽,這事要是傳開了,縣裡各個系統的執法隊伍還不把我們給看扁了?到時不只是我們的臉面掛不住,沒準局領導的臉也不好看,那我們不是更倒黴?”
“是哦。”賈司海恍然點著頭,隨後不由地嘆了口氣。
“依我看,不如就借坡下驢,該吃吃該喝喝,反正坐到了酒桌上就有了面子嘛。”
“可那個張燎還等著我的好訊息呢。”
“這會兒還管他幹啥?也不是我們不盡心,而是情況確實特殊了些。”
“好吧,那就照你說的辦,他孃的,吃喝一頭汗,別的先不管了!”
宋廣田在一旁看得出來,趕緊燒上一把火,“俺們領導說了,到時也趕過去說明一下情況!”
“唉,好吧,我們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既然你們這麼熱情,我們當然也不能端著架子。”賈司海道,“宋主任,那就辛苦你了。”
“嗨,這有啥辛苦的,辦公室不就是幹迎來送往的事情嘛。”宋廣田笑道,“那就走吧,車子有快慢,腳步有先後,咱們酒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