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山勢陡峭,一座座山峰聳向天空,山上覆蓋著濃密的森林,偶然也會露出大片筆直的陡壁,陡壁上或寸草不生,或者爬滿藤蔓,這些峭壁就像被刀削過,峭壁下堆滿了各種形態萬千的岩石,有的小如鵝卵,有的巨如三層高樓,一條彎曲幽長的山路便從這些大大小小的岩石中穿過。
夜幕初降,山路上格外地寂靜,兩邊樹林和岩石縫隙中傳來沙沙的聲音,偶然會有一隻夜梟從大樹上發起,發出慘厲的怪叫,令人毛骨悚然,但很快,山路上的寂靜便被一支行軍隊伍打破了,一萬步騎兵兩人一排,在潮溼但不泥濘的山路上疾速行走,馬蹄雜沓聲,戰刀的鏘鏘聲和偶然傳來的輕輕談話聲,山道旁的大樹上不時有一群群宿鳥也被驚醒,撲愣愣飛起。
張果騎在戰馬上,一邊走,一邊和一名道長說話“崇碧道長,你說這條山路年初才出現,這是什麼意思?”
兩名道士,一個崇碧,一個叫崇元,都是本地人,他們道觀就位於霍山東面,兩人是來下山來採辦物品,聽說高壁嶺上有叛軍阻路,便主動找到大營,願為朝廷大軍帶路,楊處道在一番盤問後,最終相信他們是真心願為朝廷效力。
崇碧道士騎在一匹毛驢上,他捋須笑道:“這條山谷叫永安谷,因為它一直通往永安縣,其實這條山谷一直就存在,但前方被一塊巨巖阻斷,行人到達巨巖後,就必須攀巖而過,牲畜走不了,所以這條穀道不太引人注意,大家寧可從高壁嶺走,也不遠,路也好走,但就在今年年初,那塊巨巖突然斷裂,中間出現一條狹窄的巖道,就像被刀劈開一樣,這樣牲畜就可以從巖道中透過,使這條穀道真正可以利用,過了巨巖,再走十里,便到了高壁嶺背後,另有一條山谷直通叛軍大營北面。
說到這,崇碧道士一指前方“將軍,就是那塊巨巖!”
張果也看見了,一塊巨大無比的岩石放佛從天而落,正好鑲嵌在狹窄的峭壁中間,把整條穀道堵得嚴嚴實實,這塊岩石寬約八丈,高十餘丈,上面長滿了藤蔓,就在岩石中間出現了一條寬不到一丈的石縫,正好可以牽馬透過,裂縫很新,果然就如道士所說,是今年年初才裂開。
隊伍開始縮為一隊,舉著火把,從這條長數十丈的石縫中一一透過,透過石縫,大約又走了十里,前方出現兩條岔路,一條通向永安縣,另一條山谷便是高壁嶺。
此時,他們已經到了高闢嶺背後,距離叛軍大營不足五里?火把全部滅掉,一萬隋軍在兩名道士的嚮導下,走進陰暗潮溼的山谷,向叛軍大營摸索而去。
靈石縣是一座小縣,城牆矮小破舊,高不足兩丈,基本上沒有什麼防禦價值,而且城內狹小,只有不到千戶人家,點一炷香便可繞城一週,最多也只能容納一萬餘人。
楊諒的八萬大軍,只有三千親衛和他駐紮在城內,其餘大軍都駐紮在城外,楊諒將臨時行轅安置在縣學,這也是縣裡最好的一組建築,約二十幾間屋子,楊諒便住在縣學中的文昌閣內。
此時已是五更時分,文昌閣內依舊燈火通明,楊諒又是一夜未眠,他已經三天沒有閤眼了,嚴峻的局勢使他越來越焦慮,原本有十九州響應他的舉兵,但代州大敗後,支援他的州縣紛紛倒戈,他現在只剩下一小塊地盤,包括太原城在內的太原府南部,以及靈石縣所在的呂州,只剩下這一小片地方。
他開始感到一種窮途末路的痛苦,雖然他還有二十餘萬大軍,但實際上這些軍隊都是各州弱兵,真正的精銳之軍不到四萬人,更要命是,他的軍糧僅能支援二十萬大軍十天,十天後,他的軍隊將糧食斷絕,必然是全線崩潰。
他就像一個被判處秋後處斬的死囚,一天天地等待著那個斷糧日子的來臨,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如果當初能夠聽從裴文安之勸,趁朝廷準備不充分,直撲京城……
如果他能夠寬容喬鍾葵的難處,再派三萬軍去支援他如果他當初直接殺了楊元霸,保住幽州竇抗……,
所有的如果,都代表他一個個決策失誤,甚至只有走對其中一個,那麼時局就絕不會像今天這樣被動,可惜一切已無法再挽回。
現在楊諒的稱帝野心已經完全消泯了,他現在只想如何能自保,保住他的後半生榮華富貴,楊英是他親兄,如果他投降,他二哥能饒過他嗎?
“殿下,睡一會兒吧!“旁邊一名老宦官小聲勸他。
“我睡不著啊!”
楊諒低低嘆息一聲,就在這時,門外有人驚呼:“火,大火!”
楊諒一愣,門砰然被撞開,一名侍衛大喊:“殿下,高壁嶺上火光沖天。”
楊諒驚得心都快跳出來了,他奔到院中,只見高壁嶺上果然是火光沖天,大火帶足有十幾裡,正是山嶺上的連營被燒著了,楊諒就彷彿一腳踩空,心直墜下萬丈深淵,完了,他全完了。
他呆呆地望著高壁嶺,這時,又一名侍衛衝進來,大聲道:“殿下,斥候傳來情報,發現楊處道主力,距離我們只有五里。”
楊諒驚得跳起來,大吼:“快!命鈺軍隊起來,準備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