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長的聲音很溫柔,甚至有些哽咽,但對小孩兒而言,句句都是刀槍。
小孩兒搖著頭,聲音終於不再是那樣輕輕軟軟的,而是尖銳淒厲的,像是要將嗓子都扯破,宛如啼血一般,尖叫著,嘶吼著,哭喊著。
“你騙人!你騙人!我不相信你!你騙人!我要哥哥……我要忱忱哥哥!我討厭你……你騙人……”
小孩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院長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小小的身子。
再醒來時,她已經恢復了平靜。異常的平靜,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院長小心翼翼問她,“小蔥頭,和爸爸回家好不好?”
她像是木頭人一樣,滯澀地點了點頭。
葉偉盛牽著她的手,帶她從福利院離開的時候,讓她和院長揮手道別。
她像是個木頭人,揮手的幅度都很僵硬。李院長看到她的眼睛裡沒有任何的光。
就像是,她並不是真的就願意和葉偉盛走,而是無論是誰,在那個時刻,在小孩兒最絕望的那個時刻,說要帶她走,她都是不會拒絕的。
她只是本能地想要離開那裡,離開那個讓她心如死灰的地方。
小孩兒的世界總是乾淨純粹,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於很多孩子而言,在那當時,可能失去了最心愛的玩具,就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可能在大人眼裡好像那只是一個無關輕重的玩具而已,可在孩子的眼裡,在那當時,那就是自己的全世界。
失去一個最心愛的玩具就已如此撕心裂肺,遑論是失去了最心愛的哥哥。那是她所有的期盼。
在那一瞬間,小蔥頭似乎就已經死了,‘弟弟’就已經死了。剩下的,似乎就只有那個,被葉偉盛命名為‘葉棠’的空殼。
葉棠側躺在自己剛打掃乾淨的地毯上,鼻血循著她臉頰一側滴落在地毯上,很快被吸收乾淨。
她在地毯上蜷縮著,宛如母體中蜷縮的嬰孩一般,那是一個完全自我保護的姿勢。
她不知道這樣躺了多久,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直到彷彿行動能力終於緩緩回覆過來了,她手指微微屈伸了兩下,然後努力撐著地面,坐起身來。
她起身拿了自己的手機,依舊是一個自我保護的姿勢,重新縮回地毯上。
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鼻血,然後在通訊簿裡找到了一個號碼,前頭帶著國際區號。
葉棠想都沒有想,就將電話撥了過去。
並沒有響多久,只響了三聲,那頭就接了起來,是個好聽的男聲,聲線很溫柔,說著一口地道的英語,並不是自報家門,也不是詢問她是誰,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葉,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