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被觸到了逆鱗,錢縣令直接暴跳如雷。
但吼完又有些後悔,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沒能讓你們孃兒兩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是我這個當爹,當丈夫的不好。咱們們家所有的餘錢也都被我用在了公務上。
“按理說你娘這最後一件嫁妝我不該動,但是我怕啊。我的怕那位前輩留在咱們縣城,萬一哪天心情不好時遇到你。
看著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的父親,三角眼青年“咚”的一聲跪倒在地。
他的心地本身就不算壞,只是天生不喜那些之乎者也的東西。可生在官家,父親還是典型的寒門書生出身,做官後又凡事都講究親力親為。在對他的教育上花的心思也就少了。也未曾觀察他喜歡什麼擅長什麼,一門心思地逼他走仕途路。
而錢訟榮恰好又是那種倔到死的性子。
一切種種都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了今日苦果。
“爹,我不用家裡的東西。事情是我惹出來的,我自己去道歉。既然當時他沒殺我,那我為了幾句不當言論去道歉他自然也不會怎麼為難我。就算他要什麼賠償,也是我去想辦法。家裡已經連生計都不時要府衙裡幾個功曹接濟了,再受不得打擊了。”
看著父親的眼淚,三角眼青年外在紈絝的偽裝終於被他自己撕掉了。
他很清楚家裡的情況。父親為了縣城百姓,沒日沒夜的泡在衙門。所有俸祿更是都用在公家事上。
母親雖出身大戶人家,但當年為了嫁給還是個窮書生的父親與家族鬧翻之後便再未聯絡過。還因思念祖母她們過度傷了身子,雖無大礙但卻不能再勞作。
於是這個家的家底便一天天薄了下去。
他知道讀書是最好、最快的出路。但就像習武一樣,有的事,要看天賦。
他一直想做些什麼幫一下家裡。可文不成武不就又沒有技藝傍身。剛輟學的那幾年若是把他扔到大街上,他連自己都養不活。
直到後來他盯上了現在這差事。別看總被別人看不起,但好歹也算是自力更力的手段。而且重點是,賺錢啊。
雖然有時候可能一文錢都拿不到,但有時候只要提供的訊息對了,一張嘴會說一點,開張便是一兩銀子起步。開張一次就夠一家一個月的開銷。
當然,這錢他不敢拿回去,都是分幾次要麼買一隻山雞,要麼割一條野豬腿,就說是和朋友進山打著玩的。
每次他拿肉回去,父親都會冷哼一聲,罵一句不務正業。但他看的出來,父親其實還是有一點高興的。
而每次吃晚飯他和母親都會心照不宣的給死要面子不肯吃兒子“不務正業”成果的老頭子留幾塊肉,然後從不問剩菜去向。
至於假裝遊手好閒玩世不恭,完全是為了氣氣逼自已讀書還經常動手的老爺子。後來嘛,裝著裝著也就習慣了。
他現在只恨自己為什麼要多那一嘴。他倒是不怕死,可不想家人因此受牽連。
至於坐在上座的縣令大人,平日不苟笑,但現在眼淚開了閘便再也收不住了。
他一直跟自己說,就這樣吧,挺好的。現在的陛下對百姓也算寬厚,對官吏也是十分優待。而且還親自動手清掉了大部分屍位素餐的傢伙。因為有星主坐鎮一國,那些未投靠朝廷的強者也不敢再在城中肆意妄為。
他錢聽儒一直以為他碰上了盛世。與小時候朝不保夕的情況相比,現在他有了家室,也當上了一縣的地方官。即遍生活困窘一些,但滿足啊。
直到他聽說剛才當街有人一言不合便直接拔劍指向自己兒子。那一刻,錢縣令再次體會到了小時候被豪強平白無故地毆打欺辱的委屈憤怒,以及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