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隋御推門而歸,他腳步輕浮,很擔心將鳳染吵醒。
“商議出對策了?”鳳染隔著床帳幽幽地問道,“聖旨什麼時候下來?”
隋御撩開帷帳躺回鳳染身側,他發出沉重的嘆息,“明天一早,我去上朝,這兩天就會動身。我不會拋下你和孩子,我必須帶著你們一起回去。”
“不行,孩子哪能受那份顛簸?你這是要我們孃兒倆的命呢。”鳳染故作埋怨狀,“有許公公和顧將軍在雒都照顧我,你擔心什麼呀?邊軍將士們需要你,錦縣百姓們也需要你,塵哥他們更需要你。”
“你也需要我。”
“我有寧梧,她賊厲害,你再把郭林給我留下,雙重保障總可以了吧。”
隋御負氣地說:“要你和孩子落入曹氏之手?我做不到。我絕不讓任何人威脅你們的安危。”
“怎麼,不讓我和孩子跟你一起回去,你便不接受朝廷的認命?”鳳染反問道。
“對,沒錯!”隋御聲音沙啞地道。
鳳染轉身抱住隋御,她把頭埋進他的頸窩裡,動容道:“別這樣,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你可是要坐皇位的,為兒女情長磨磨蹭蹭,太不爺們兒了。我不喜歡。你要去戰鬥,我要看到最所向披靡的隋御。”
隋御的熱淚滾滾落下來,他不敢將鳳染摟得太緊,擔心傷到她腹中的孩子。可是他的肩膀在抖,他的喉結在攢動,他的睫羽早溼透了。
他必須趕回錦縣接替康鎮,不然一旦三國混戰,最先遭殃的就是無辜的錦縣百姓。所有人的命都是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他既然站到這個位置上,就得承擔這個位置上的責任。
可為什麼要在這時候丟下鳳染呢?愧疚自責佔滿他的心田。不管許有德和顧光白如何向他作保,他們都會拼死保護鳳染和腹中孩子的安危。
但隋御心裡明鏡兒,只要這雒都被曹氏一族把控一日,鳳染的安危就不會解除,他們會拿鳳染和孩子的命要挾自己,駕馭自己,讓自己成為曹氏一族最聽話的狗。
這是最艱難、最無情的抉擇……
隔日,鳳染第一次看到披盔戴甲的隋御。
他騎在一匹膘肥體壯的黃驃馬上。身前是親自出城相送的劍璽帝,身後是從禁軍中臨時抽調出來的五千精兵。壯行酒已然飲過,高亢的吶喊聲迴盪在半空中。
鳳染說不會來給他送行,但隋御還是不停地朝四周尋望。他有種預感,鳳染一定會在某個地方注視自己。
“夫人,真的不跟侯爺告別麼?”寧梧緊緊攙扶住鳳染,和一旁的郭林都紅潤了眼眶。
鳳染輕輕摘下白紗帷帽,沿著隋御緩緩起行的方向一步步挪去。
“夫人,夫人您慢些……”
“隋將軍!”鳳染抑制不住地喊道,“隋將軍,狼煙風沙,路不好走!將軍要保重,妾盼你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