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御聞聲望去,只見鳳染已從板車上跌落下來,整個人滾到旁邊的田地裡。板車連帶著上面盛水的大木桶皆栽翻了,冰涼的溪水灑了一地。那隻小馬駒卻在翻車後鎮定下來,不跑不叫,仰著頭顱在一側傲嬌地望天兒。
隋御的心“咯噔”一下,雙腿不自覺地想要站起來,急吼吼地催促道:“快去看夫人!”
芸兒愣愣地應了一聲,一溜煙奔跑過去。
往常,隋御靠人攙扶或者藉著東西把持還能慢吞吞地站起來,顫顫巍巍地走上十來步亦是可以做到的。但今日他心裡著急,使了半天的力氣仍站不起來。他惱怒地拍打輪椅扶手,差點又把扶手給弄壞了。
須臾,又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幹什麼要在意鳳染有沒有事?隋御面紅耳赤,自坐在輪椅上生悶氣。
他抻著脖子往前方探去,又見到跟在馬車後面的隋器,一邊往鳳染方向捯著小腿,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嘴裡直喊:“孃親,孃親……”
隋御抬手扶額,真不知當下這個心情該怎麼形容。鳳染雖笨了點,好在知道讓孩子避開危險。可她這一跤摔得著實不輕,他心裡明明很擔心卻又忍不住想笑話她。
大家放下手中的農活,一窩蜂衝到鳳染跟前。
鳳染渾身滾滿泥土,還混了些灑出來的涼水,髮髻半散,繡鞋掉了一隻,連嘴巴里都吃下一口土。
鳳染愣怔住了,不知道喊疼也不會哭,有那麼一瞬,她都不清楚自己置身於何處。
芸兒和隋器前後腳跑過來攙扶起她,一個道:“夫人你有沒有事?可傷到哪裡沒有?”
另一個道:“孃親,你哪裡痛?讓大器看看!”
鳳染半晌沒有吱聲,金生沒有忍住,一拍大腿嘆道:“完了,完了,夫人又摔傻了!”
遠在前面的隋御正豎起耳朵聽著呢,別的話沒有聽清楚,卻把金生說的這句話聽得格外清晰。
他的手掌驀地扣在膝蓋上,鳳染又摔傻了?那她會不會變回最初那副樣子?對他各種嫌棄、無盡鄙夷,還想棄他而去逃離建晟侯府……
隋御越琢磨越不對勁兒,那個結果不是他一直期待的麼?如今有可能實現,心裡怎麼還失落上了呢?
“我沒事。”鳳染的眼神還有點渙散,蚊吶地回了聲,“扶我回府裡歇歇就成。”
然而芸兒和隋器都沒能把鳳染攙扶起來。李老頭蹲在旁邊觀察一會,對眾人道:“夫人可能是把腰給撞了。”
“這可如何是好?”芸兒急得都要哭出來。
李老頭抬頭看了看幾個年輕的後生,老田和老衛瘦不拉幾的,水生也是細胳膊細腿兒,唯有金生看起來能壯實一點。
“金哥兒,這時候就別講究嘍,你趕緊把夫人抱回府裡去。”
“啥?!”金生連連向後倒退,擺手道:“這可使不得,要是讓侯爺知道,他,他不得宰了我啊!”
“侯爺在府裡待著呢,他上哪知道去?大不了你把夫人抱到屋子門口再放下來。”李老頭咧開沒有門牙的嘴憨笑,“總不能讓夫人一直在地裡打滾吧?”
鳳染緩了一會,終於恢復些意識,她仰天長嘆:“金哥兒,就麻煩你了。我身上已溼透,凍得難受。”
水生往前推了金生一把,勸說:“哎呀,就是侯爺知道了能怎樣?夫人的身子最重要。快點,別跟個大姑娘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