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御的唇瓣很僵、很涼,因著被鳳染用唇齒堵上去而呼吸不順,一聲聲地咳嗦起來。湯藥趁著這個檔口浸入口腔,繼而緩慢地吞嚥到食道里。
隋御有了點意識,卻依舊沒有睜開眼眸。鳳染見初顯成效,又趕忙餵了他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將整碗湯藥全部喝光。
她抬手擦了擦嘴角,睨向張大嘴巴的水生,警告道:“這事兒要是被侯爺知道,我就敲碎你的腦袋。”
水生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眉清目秀的臉上紅得跟火燒雲似的。
鳳染把空碗遞給他,“收拾下去吧,再拿幾床被子過來,得讓侯爺發汗發透了。”她思忖一下,補充道:“嗯~再端來一盆熱水、臉帕,還有……”
“還有什麼?”
“淨桶吧,他醒了會需要的。”
水生遵意,立馬退下去準備。
從下晌到深夜,鳳染就沒有離開隋御半步。起初他冷得不行,蓋了好幾層被子還是渾身哆嗦。鳳染無計可施,只能鑽進他的被窩裡,用自己的體溫使他覺得暖和一點。
到了掌燈之後,隋御又開始渾身發汗,不停地掀被子,整個人的意識逐漸清醒起來。喉嚨裡發出低低地悶哼,兩手動彈的次數亦越來越多。
鳳染疲憊極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就是不能見死不救吧?隋御好歹是她要抱的大腿,雖然這大腿早就名存實亡。
不知是幾更天了,燒得迷迷糊糊的隋御終於清醒過來。厚厚的被子裡不僅有他,還有鳳染。她睡在他的懷中,與他的胸膛緊緊地貼在一起。
隋御的記憶慢慢回溯,昏沉時發生的事情他貌似都有些印象。長指拂去額頭上的細汗,放下來時卻不知該放到哪裡才好。
他不想把她碰醒,儘管他心裡還在恨她。
沒錯,是恨她。
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就讓他這麼死去不好麼?他這個累贅死了,所有人都能得到解脫。這是從侯府拆夥那時起,他就在慢慢醞釀的事情。
他在這世上本就沒有甚麼親人,與他私下裡稱兄道弟的元靖帝已離世,他年少時心中的白月光也死去。曾經為了北黎拋頭顱灑熱血,打敗不可一世的西祁王朝,年少有為,獲得武將最高榮耀時才二十二歲。
那一切來得快,去的也快。如今,他對這個塵世早沒了留戀。
他本以為以自己的身子狀況能拖到年後,卻不曾想發病得有些早。他心裡感到抱歉,讓大家在年前添堵了。
鳳染為什麼要救他?他輕輕地感喟一聲。懷中的鳳染驀地抬眼,囅然一笑,身子已不動聲色地往外挪去,喃喃道:“你醒啦?你終於醒啦。”
“救我做什麼呢?”隋御攢動了下喉頭,“你不是很討厭我麼?”
“哪那麼容易死啊?我拜託你想死的話,給自己捅刀子、上吊、撞柱子,哪個法子都賊快。”鳳染邊說邊抬手去摸他的額頭,“終於不燙了。”
“那我下一次試試吧。”隋御偏頭,刻意躲開鳳染的素手。
“王八蛋,你還敢有下次?我今天就把你給結果了算了!”
鳳染扯過被子就去蒙隋御的頭,隋御掙扎兩下之後就不在還手。這下可把鳳染給嚇壞了,好不容易弄活過來的人,再讓自己給捂死,她可就成了謀殺親夫的兇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