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鉤高懸,天際上籠罩著一層陰雲,幾乎望不見一顆星辰。
建晟侯府內一派靜然,吊在廊下的幾隻淡黃色燈籠,在寒風中來來回回地搖曳著。整座府邸如同一個站崗的哨兵,孤零零地肅立在東北邊陲上。
嚴冬已至,鳳染房中的碳火卻供給不足。她只以為是隋御交代底下人刻意為之,畢竟近來常常惹得他很不痛快。
之前,鳳染沒怎麼當回事,因她日日往隨身空間裡鑽,變著法地活用靈泉水,原先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飆升得特別快。
直到今日給小寶沐浴,瘦弱的小孩在溫熱的浴桶裡不住發抖,芸兒和蕊兒做起活來也有些縮手縮腳,鳳染才意識到這個問題。想著一會兒帶小寶去見隋御時,得想法子跟他提一提。
小寶沐浴過後,立馬換了個模樣,還是個漂亮的小男孩。蕊兒去底下侍從們那裡蒐羅一遍,方才找出一身小男孩的舊衣。即便這樣,套在小寶身上也十分肥大。
鳳染捏了捏小寶沒多少肉的臉蛋,軟笑說:“小寶先將就一晚上,待明兒我給你買新衣服去。”
“這件就很好,我不要新衣服。”小寶抓緊長長的衣袖,特珍視地道:“我可以穿好久的。”
鳳染心裡酸楚,把小寶抱回到地上打理好,叮囑道:“我剛才跟你說的那些話,你可都記住了不曾?”
小寶重重地點頭,鳳染對他講過的每一個字,他都會銘記在心。總得來說,小寶比同齡孩子早熟許多,非常機靈懂事,而且心裡有自己的判斷和主見。
鳳染牽著煥然一新的小寶走到東正房門口,只見房裡燈燭通明,微舒一口氣後,方扣響了房門。
小寶仰起頭,不解地望向他的“孃親”,這屋子裡到底藏著個什麼樣的魔鬼,以至於把她害怕成這個樣子?
俄頃,水生前來開啟房門,緊接著從他身後走出來兩個人,正是郭林和那位青衣儒士。
郭林向鳳染叉手行禮,又將那位青衣儒士請上前來,欠身說:“夫人,這位是咱們府上新來的管家,孫先生。”
那青衣儒士忙地彎腰唱喏,面帶微笑道:“不才孫祥,拜見鳳夫人。”
這人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圓滑勁兒,給人一種很不踏實的感覺。鳳染下意識地合計著,轉瞬又想是不是自己帶有偏見?這位孫先生可是來府上搶她“飯碗”的。
“孫先生有禮。”鳳染屈膝還禮,並沒有多言語,亦沒有把躲在她身後的小寶拎出來叫人。
孫祥裝作沒有看到小寶的存在,郭林則忍不住瞥了一眼這瘦弱小孩,似有話要吐,到了嘴邊卻又咽回去,只低聲道:“那夫人且去見侯爺,屬下和孫先生就先行告退了。”
鳳染頷首,領著小寶稍稍側身,給他二人讓出路來。另一側的水生卻是標準的苦瓜臉,雖然什麼話都沒有說,也算變相給鳳染提了醒了。
鳳染帶著小寶踏進門檻兒,但見金生垂立在敞廳的紫檀大案前,明顯是被隋御訓斥過了。
累日以來,隋御的思緒始終都不大好。遠在雒都的帝后突然離世,北黎王朝說變天就變天。他自己被打發到這苦寒之地不說,連朝廷早先應允他的封賞都遲遲沒有送抵。
雒都那邊沒有一點動靜,朝廷連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懶得給了。錦縣這邊就更不用再提,隋御搬過來還不滿一整月,原本躍躍欲試想來拜見建晟侯的官吏、鄉紳和商賈們,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再不來敲建晟侯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