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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山雨欲來風滿樓 (2 / 3)

“兩個月後,我就必需要走了。我跟哥哥不是很合得來……其實、是愈錚他跟我哥哥不是很合得來。我是他的妻子,雖然在他亡後,卻也不能久避孃家的。因為,他畢竟還有交託給我的未了的大事。”

餘果老的目光中有一種瞭然的神情——裴琚出身鼎鼐之家,其家世門弟,本為當今朝中權要富貴家族中的柱石。裴家號稱‘一門滿床笏、父子三尚書’。裴琚外放執掌江西大權之前也曾擔任當今朝中的工部尚書,而其父裴老尚書曾手掌戶部歷經三朝,其祖更是以尚書之銜致仕歸隱的,所以他所要維護操持的只怕就和肖愈錚大有不同了。至於他那份金紫當身的富貴習氣,想來也與一向清簡的肖愈錚不會很合得來。

餘老人一直沒有細問肖愈錚交託給裴紅欞的倒底是何事,他情知必然干涉到極大的隱秘。這時他卻不免要問了。

裴紅欞從頸下的衣領中掏出一卷東西,她輕輕地把它放在身邊案上,用指那麼輕那麼柔的拂觸著,低聲道:“這就是東密想要的,也是愈錚他臨死前交託給我的東西。”

那是一卷細嫩羊皮,因為貼身久了,沾了汗氣,泛出一種陳象牙的黃色來。她輕輕道:“想來它也就是我母子活活分離,永沉噩夢的原因吧……它叫——《肝膽錄》。”

她抬目一顧,雖值七月,那‘肝膽錄’三字一經吐口,卻似在這七月飛火的天氣裡猛地升起一抹凜冽。

世事一場冰雪——愈錚常說,世事一場冰雪。可這冰枯雪冷的世上,果真還有他說的那一場潑肝瀝膽的激烈?

餘老人‘咦’聲道:“《肝膽錄》?”

然後他吭了一聲:“東密想要的就是這個?”

他久經世事,情知此事必關聯極大,但那不是他所關心的。只見他頓了下道:“也好,反正時間拖的越久,可能對咱們反而越有利。”

裴紅欞疑惑地抬起眼:“為什麼?”

——照理說時間拖得越久,東密籌劃就會越精細,自己也就更無可能面對他們那不死不休的追殺,怎麼反而會對自己越有利?

她知道,無論魯狂喑如何的老當宜壯,也無論餘果老又如何的彌久彌堅,可就憑他兩人幫襯自己,就算傾命而為,只怕也是擋不住東密那無休無止的追殺與潑天的權勢。

只聽餘果老道:“你有沒有覺得出了潼關以後,雖屢遇追殺,也遭逢了一兩撥搗亂的小匪,這一路上還是出奇的平靜?好象東密不想明火執仗地鬧得天下聳動,他們並沒有真正的大張旗鼓的陰截,這可不和他們一貫行事的作風。他們本來一向殺一儆百,肆行無忌的。你有沒有想出到底什麼是他們這麼隱忍的真正原因?”

裴紅欞微微一笑道:“那還不是靠的是您老當年‘大關刀’闖下的聲名。”

餘老人微微苦笑:“你高估了我了,也低估了‘東密’。他們不會懼我這麼一個半截身子已入土的人。我想,他們怕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人。”

裴紅欞面上神情一怔:另外一人?

餘老人用一根竹籤通了通他積滿了油的旱菸管,又在腳底磕了一下,才悠悠道:“你有沒有想過,‘東密’即忌肖御使如眼中之釘、肉中之刺,為什麼他活著時卻不曾下手,一直要等到他的死?”

裴紅欞愣了下,這個她卻沒有想過。她不是江湖中人,所以也不懂江湖上的常情。只聽她喃喃道:“也許,他們是忌著亡夫畢竟是朝廷命官吧?”

餘老人不由笑了,咳了兩聲:“呵呵,這個、倒不會。他們在朝中根底也硬,何況肖御使畢竟還不是朝中顯宦。雖說他手創‘清流社’,清譽久著,但畢竟在朝廷中不象你哥哥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弟。他根底不深,朝中除了清議,怕也並無強援。你嫁給愈錚這麼些年,就沒見過他遇到過什麼刺殺?”

他視裴紅欞如子女輩,所以喚她亡夫之名也直稱為‘愈錚’了,也算是一種愛屋及烏。裴紅欞想了下:“這個,我卻還沒有想過。”

然後,她忽然臉上一紅,面上多了一分羞色,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提及什麼。

見餘老人靜靜地還在等她說話,裴紅欞遲疑了下才道:“我只知道,五年前,也不是沒有人想過下手的。據說那幾個人在長安附近的臨潼還算薄有聲名,好象叫什麼‘臨潼五鼠’。但後來,好象他們為一個……女子所阻,那女子似是在江湖上也大有聲名的,她對……愈錚似是一向頗為……關心,是愈錚在臨潼任上結識的一個……知己。她曾經留刀示警,後來似乎就是她出手把這件事擺平了。愈錚沒有瞞我,但……我也沒有細問。”

她與肖愈錚一向相敬如賓,兩人俱覺彼此是自己一生摯愛,但碰上情感上的尷尬事卻一向心知即止。餘老人世事洞達,當然聞言就猜得出大致內情,便也不提這段尷尬舊事,淡淡道:“你說的可能是那‘窈娘’程非吧?她雖不錯,但以她的功夫聲名,卻也不至於讓‘東密’忌憚如此。記得你跟我說過,你亡夫過世前,曾讓你帶著孩子回他老家諸暨,還曾跟你提及‘蕭門’二字——說只要到了那裡,只要找到了一個人,就是天大的事,也自有他一劍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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