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半,我回到了文兵實驗室的門口。實驗人員已經走光了,實驗室的大門也緊閉著。我偷偷從窗戶翻了進來,可以看到文兵獨立的那間辦公室還亮著光。辦公室的門是關著的,只有一個門上的小窗能看見裡面。我悄悄靠近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了文兵的聲音:“所以根據現階段我的分析,是這樣的——”
我透過門口上的玻璃小窗偷偷朝裡看去,文兵正在和一個坐在地上的人交談。這個人沒有雙腿,許多電線和電路板就透過大腿根部裸露出來。看來,這也是一個人工智慧的機器人。與我不同的是,它是徹頭徹尾的鐵皮機器。而上半身則包裹著極為真實的皮囊。當看到了他的外貌,果然不出我所料,正是永騎!
我繼續聽著文兵對永騎所說的:“在未來我的實驗一定是成功了,但是絕對不會有人比我早這麼多完成。所以根據我的判斷,他很有可能是御瘋創造的和你類似的人工智慧。不過他很聰明,沒有把真實的時間回溯方法告訴我。但是他的話還是透露了很多資訊。
首先,他強調要處於緊張的狀態,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我初步判斷時間回溯需要先進入放鬆的狀態。其次,他說大腦算力足夠,就能想象未來的事情。但他明顯對我直接答應停止實驗的事情十分震驚,說明他並不知道和我見面,會發生什麼事情。而他不能預判未來,卻敢大搖大擺地走進我的實驗室,不怕我做出什麼狗急跳牆的行為,我只能將其解釋為他能帶著記憶回到過去,這和我在2013年的推論也是一致的。而他並沒有攜帶任何工具儀器之類的,說明時間回溯的方法並不複雜。除非說他有能回溯時間的人工智慧同夥,或者他的時間回溯方法根本不是我們這個體系的。如果排除這些可能的話,基於我們之前的研究結論,他這個並不複雜的時間回溯方法,且確保能短時間做到的,很可能是靈魂的自我催眠這一類的。我大概有了一些思路,你先嚐試一次,進入放鬆的狀態,想象過去的一個時間點——”
聽到這裡,我再也按耐不住了,一把推開了實驗室的門。文兵根本來不及反應,我就衝到永騎的面前,用盡全力一腳踩在了永騎的肚子上。伴隨著電路板斷裂的聲音,文兵終於反應了過來,衝上前來想要攔下我。我沒有任何的猶豫,又用盡全力補了好幾腳,直到永騎徹底沒了動靜,一些電路的元器件也從大腿的根部散落了出來。
直到這一刻,文兵才終於卸下了處事不驚的偽裝,崩潰地癱坐在地上。這一次,他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希望了。這些年來的努力,或者說是他這數十年來追求永生的努力,都因為我的這幾腳,而付諸東流了。
他就這麼癱坐在地上,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為了打消他的希望,我先開了口:“看你這個表現,也不像是有第二個永騎了。這條時間線裡,已經不存在比我更早的時間回溯點了。我不會蠢到回溯到任何一個早於2019年11月2日的時間點,所以以你的智慧,應該已經想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吧?”
文兵沉默了許久,才說出話來:“你叫他永騎,說明未來他回溯時間成功了,我的實驗也成功了。否則,我不會給予他行走的能力,你也不會認識他。”
“這種鐵皮機器也能具備回溯時間的能力嗎?”
“當然可以。”文兵向我解釋,“我的研究體系裡,時間回溯是回溯靈魂,靈魂的本質是記憶。那又有誰規定,記憶的載體必須是人腦呢?你會這麼問,說明你也是透過思維活躍的程式碼設定,實現時間回溯的人工智慧,但你的記憶載體仍然是人腦。如果御瘋能想明白這麼簡單的問題,你應該可以更早被創造出來。你想知道永騎是我在哪一年創造的嗎?”
“看得出你的自信,應該比我要早吧。”
文兵點了點頭:“是2013年。我是創造了永騎後,再告訴御瘋我的實驗規劃的。我有預想過御瘋可能會不願意和我合作。如果他是那時候就想到了這個方法阻止我的研究,最快也得2016年才能創造出你。未來的我還是自大了,要是想到御瘋會有這麼一張底牌,我應該第一時間讓永騎把時間回溯的實驗成果帶回2013年,而不是等待所有實驗完成後。”
“我是什麼時候創造完成的,你就不要探我口風了。不過2019年這條時間線,很有可能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也就是說永騎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回到過至少是2019年11月1日之前。但實際上你並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資訊,還是輸給了御雲所創造的人工智慧,哪怕他只是一個沒能理解靈魂為何物的大學教授。”我向文兵補充到。
“出於什麼目的,他回到過比今天更早的時間點,卻沒有告訴我他回溯時間成功了,這我就無從得知了。不知道你的人工智慧演算法遵循什麼法則,但我的演算法永遠會選擇最優解,且無條件站在我的利益一方。平時會以最優的方法偽裝成人類,遇到決斷的時候選擇最優的方案。所以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但你的這一腳,確實踢斷了這條時間線裡,我的一切希望。”文兵嘆了口氣,沉默了片刻後,對我說,“我這一輩子,都只在做一件事。但我最終還是失敗了。我不知道你所遵循的理念是什麼,一定要阻止我。如果可以的話,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