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熥剛才在另外一家客棧見到曹徵後對他為何會在那裡出現十分詫異,聽了一會兒牆角明白原來是這個叫做周偉的新科進士與曹徵因為共同的興趣愛好一見如故,過一會兒還要和他一起去做些什麼,所以帶他過來。
聽到這番話,允熥頓時就起了心思,派人將他們二人叫過來。
允熥早在安南的時候就想召見曹徵。天文地理學與數學這可是近代科學的兩大起源學科,其它所有科學門類的發展無不與此密切相關,他要發展大明的科學,就必須著重發展這兩個學科。
但允熥後來又一想:雖然徐景昌不至於在他面前說假話,但只是普通好奇與認真研究可不是一碼事,真正以研究天文學的原理為目的,與以研究天文學為手段終極目的還是研究哲學同樣區別很大,前者就好比托勒密提出地心說,後者好比教會藉助地心說支撐神學。
並且允熥貿然召曹徵入宮覲見也存在問題。若他僅僅是一個普通百戶也就罷了,大臣即使不解也不會在意;但他是曹興之子,允熥毫無理由的召見很可能會引起大臣們的諸多猜測,引發政治鬥爭。即使曹徵回去後和旁人說皇上召見自己是為了聊天文,旁人也不會相信的。
因此允熥本打算某天去巡視他所在的衛所,同時貌似無意地詢問他有關天文學的事情,以確定他是否真的在研究天文學。
可剛才允熥已經確定曹徵確實真的在研究天文學了。關心為何日月星辰不掉下來與研究它們的運動規律有哲學上的意義,但研究它們為何會如此運動就沒有哲學上的意義了,凡是研究這一點的人絕對不是奔著哲學的目的來研究的。
更何況,允熥還發現了另外一個也熱衷於天文學的人。周偉既然能夠與曹徵一見如故,說明周偉也不可能是奔著哲學的目的來研究天文。
所以允熥一下子發現了兩個可以成為天文學家,甚至往大了說能夠成為中華近代科學的開創者的兩個人,他如何不高興?
過了許久,侍立在允熥身旁的侍衛宋青書不得不俯下身子輕聲說道:“陛下,即使陛下要處罰曹徵與周偉,也不必讓他們如此久跪。”
“啊!”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允熥穆然被驚醒,反應過來說道:“你們二人起來吧。”
曹徵與周偉惴惴不安的站了起來。剛才皇上讓他們兩個跪了這麼長的時間,還不知會怎麼處罰他們。‘莫非不僅是要罷了我的百戶之職,還要下大獄?’曹徵想著。
可允熥接下來的話出乎他們預料。“朕不會對你們二人有任何處罰。”
曹徵與周偉不由得對視一眼。皇上為何對他們如此寬容?
“朕只所以不會因此對你們有所處罰,並不是對你們二人有所優待,”看出他們二人所想的允熥說道:“自古以來之所以歷朝歷代禁止民間之人研習天文,無非是以為能以占星天文判斷福禍吉凶,知曉天下大勢。可朕對此大謬不然。”
“若是研習天文就可躲避災禍,知曉福報,那蒙元如何會滅亡?他大可以透過欽天監夜觀星象知曉何處即將有人造反,從而提前將那人殺死,不就沒事了麼?”
“同理可知,若是夜觀星象真能知曉天下大勢,那宋代時在完顏阿骨打起兵後就應知曉其當為日後的心腹大患,就不會與其聯合滅遼以至於國破家亡。”
“由此可知,天文就是天文,星象就是星象,可以依照其來制定曆法,知曉什麼季節會有東南風什麼季節會有西北風,但無法以此得知福禍吉凶與天下大勢。”
允熥必須破除不許民間研習天文的規定。天文學作為現代科學的起源,若是不能破除這一點,如何能夠發展起來?若是天文學發展不起來,地質學、力學、幾何學都不可能發展,大明的科學也就會永遠落後下去,直到被外人打上門來。
“青書記著,待朕回宮後,就擬旨宣佈,從明日起廢除《大明律》中先帝所定下的嚴禁修習天文星象之制。”允熥又對宋青書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