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約感覺到長子目光中的遲疑,全異不由再嘆一口氣,便緩緩坐到了泥榻邊沿。
“叔兒之衣冠冢,可備置妥當了?”
正思慮著如何開口的全旭聞言,自是趕忙一點頭:“唯,另尋了城外高人祭魂,以安三弟之亡魂。”
“嗯···”
就見老全頭沉沉‘恩’了一聲,又長嘆一口氣。
“切記,祭魂之人,萬莫與方、術之士沾上幹聯。”
“如今,爾已官至千石,凡陛下之詔諭,當全從之。”
見長子乖巧地再一點頭,全異又沉吟片刻,補充道:“吾年過半百,不知那一日,便要隨高皇帝而去。”
“正所謂長兄如父;阿叔之亡魂,汝當不時奉上血食,以全仲季之親,兄弟之誼。”
“阿仲如今身殘,婚娶之事難也,爾身為長兄,亦當為其籌謀;不必尋高門貴女,但求賢良淑慧,可為吾全氏誕下血脈,便別無他求。”
說著,老者的目光便隱隱渾濁起來。
“阿季,乃汝兄弟四人之最幼,尚可雕琢;若得良機,汝當於軍中,為幼弟謀得些許前程。”
“若不屑,則為其謀得飽食之能,不至流落街頭,寒肌餓腹···”
聽著父親對自己的幾個弟弟分別作出交代,全旭自是連連點頭,一股腦全應下。
感覺全異的交代差不多結束,全旭正要開口,就見全異悵然起身,語調中,帶上了一絲莫名的冷意。
“若無他事,便且退下吧。”
聽到這裡,全旭卻是再也無法點頭答應,只撲通一下跪下來,將頭稍稍低下。
“大人,兒得陛下不棄,恩封以為關內侯之高爵,得少府所付之高宅,兒日思夜想者,皆乃負大人至吾全氏新宅,以享天倫之樂!”
略有些激動的說出這句已經說了無數次的勸說語,全旭的語調中,已經是不由帶上了些許哽咽。
“如今阿仲、阿季皆於新宅,唯大人仍住於舊屋,若是叫旁人聽了去,莫不以為兒不孝,顯貴而棄老父於貧寒之所?”
聽著長子委屈的啜泣聲,全異卻是目光麻木的搖了搖頭。
“伯兒之孝,為父知之,足矣。”
“及至遷居新宅之事,伯兒勿要再提。”
說著,全異語調滿是淡然,目光中的淚水,卻早已在沒人能看見的角度,流的宛如一灣江河。
“阿季死無全屍,魂無所依。”
“為父當守於舊宅,以免阿季亡魂歸鄉,家中卻無父兄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