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但真要說能針對此事,提出什麼有價值的建議,那就是為難這些西元前,思維被侷限的滿堂人傑了。
穀賤傷農,谷貴害農;這個說法雖然是第一次出現,但類似的問題,早在戰國時便已經出現,並引起諸子百家的思考了。
糧價低了,農民收穫的糧食賣不出去錢;糧價高了,農民更是可能吃不起自己種的糧食!
實際上,這是糧價波動問題,第三次出現在漢室的廷議之中了。
第一次,是高祖劉邦還未稱帝,仍為漢王之時,楚漢對峙與滎陽,天下糧價鼎沸,米石萬錢!
掌握著秦督道糧倉的宣曲任氏趁此良機,賺下了億萬身家;而在督道外不遠處的漢營,劉邦和沛縣子弟、關中子弟,則都餓著肚子,對督道倉堆積如山的米糧狂咽口水。
此事,對劉邦的心靈造成了很大的衝擊;楚漢爭霸結束之後,劉邦就首次就糧價問題,提出了‘設定上限’的計劃。
但此事,最終卻不了了之;此事的內由也成為了不解之謎。
第二次,仍舊是在太祖一朝,劉邦發行面值十二銖的三銖錢,天下經濟秩序轟然崩塌,糧價再次突破天際,漲到了四千錢一石!
這一次,糧價問題仍舊只是被劉邦提了一嘴,曹參等開國功臣默默無聞,之後劉邦駕崩,呂后發行八銖錢而宣告結束。
今天,劉弘再一次提出了糧價的問題,並且極為嚴肅的表示此事,一定要拿出一個解決方案!
表面上看,糧價問題這一次提出,與前兩次相比根本不算什麼——楚漢爭霸那一次,糧價問題直接導致了漢軍軍糧無法籌齊,最終只能反覆圍三缺一,以淮陰侯十面埋伏的戰術,將楚軍一點點蠶食殆盡。
第二次更是觸目驚心——關中大地,天子腳下,都出現了民易子相食的慘劇!
相較於那兩次,這一回的糧價波動著實算不上什麼大事——最高不過五百錢,這價格要放到開國初,民眾得樂死!
而且糧價的波動,也是朝臣勳貴,尤其是以封國產出為主要收入的高階徹侯勳貴,所能獲利的重要手段——徹侯封邑所得,與朝廷所得糧稅一樣,是糧食!
拿食邑九千戶的周勃來說,絳侯侯國一年租稅所得,便是將近十五萬石粟米。
這批糧食,若是在尋常事日賣出,石不過八十五錢,總共也就一百三十萬錢左右。
可要是在前段時間那樣的價格,以每石將近五百錢賣出,那就價值六百五十萬錢!
對於糧價的‘暴跌’,無論是以俸祿為主要收入的朝臣,亦或是以封國租稅為收入的勳貴,都早已心懷不滿了——開國時,糧價幾千錢一石,二千石俸祿,那就是幾百上千萬錢!
現在?
問問食祿萬石的丞相陳平,一年的俸祿能有多少錢?
四千二百石粟米,價值不超過四十萬錢!
即便是秩中二千石的九卿,年俸祿也不過2160石,得錢不過二十萬!
要是不靠糧價波動多換些錢,哪怕是當朝九卿,也很難維持在長安的體面生活。
所以,糧價波動最大的受益者,實際上就是手握權力,可以控制糧價波動的朝臣——整個官僚階級,就是糧價波動的利益集團!
這從殿內閉口閉眼,紛紛羨慕閉目養神狀態的朝臣勳貴,尤其是食邑將近萬石的周勃、灌嬰等人的面色就可以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