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歷史上的武帝爺,任膠東王時尚名劉彘,一俟得立為儲,便改名劉徹,也同樣是為了方便天下人。
暗笑一聲,劉弘便對張蒼道:“朕意,韓王率部南歸之事,當許韓王侯爵之位,及至韓王信在世之後嗣,亦可皆侯之。”
“然韓王南歸之時,當為吾漢家探知匈奴事,立得功勳,以做得侯之憑。”
言罷,劉弘訕然一笑,終是將意圖顯露在了張蒼面前。
“待此間事定,韓王即歸之時,還請北平侯將今日諫朕之語,復告與朝堂諸公當面,以明朕意···”
說白了,劉弘心底還是希望韓王率部歸漢的。
非但是因為歷史上的弓高侯,也同樣出於長遠戰略的考慮。
——韓王那數萬部眾,在匈奴或許是一無所有的牧奴;但在劉弘的眼裡,每一個跟隨韓王南下的部眾,都將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如今漢室之所以在兵力大致相同,國力稍稍領先的情況下,在與匈奴的戰略格局中處於劣勢一方,最大的原因,便是兵種剋制問題。
中原大地,在四十年前尚還處於戰國末期;普行數百上千年的‘戰車為王’之理念,深深纂刻入了中原人的血肉之中。
戰國末期,天下七分,其中以重步兵為主要進攻手段的,便有魏之武卒、齊之甲士;楚國地處南方,便多以戰車充軍。
能充分發揮騎兵之力,用於中原戰爭的,也僅有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留下傳統的趙北邊軍。
後秦亡漢立,漢室版圖,卻比秦王朝巔峰之時小了一大圈;實際掌控的範圍,更是縮小三分之一以上!
——南方百越失控,東方朝鮮半島脫離。
而範圍最遼闊,對中原政權影響最大的,便是華夏大地在漢初,幾乎徹底失去了草原,以做戰馬、耕牛畜牧之所。
早在秦未統一天下之時,就已逐漸推廣的牛耕,在漢室卻硬生生倒退回了‘以人挽犁’的狀況。
其癥結所在,並非漢室君臣庸碌,不知牛耕之利,而是一個極其無奈的選擇:沒牛。
沒有草原蓄養牧畜,牛耕便無從說起;而戰馬的缺失,也使得漢室無法培養出堪用的戰馬,以組建騎兵部隊。
漢室的戰車兵、重步兵叢集,碰到匈奴騎兵叢集會發生什麼?
十數年前的白登之圍,早已給出了答案。
——打不打,在哪打,怎麼打,什麼時候打,乃至於什麼時候撤,統統掌握在匈奴人手中!
機動性絲毫無法比擬匈奴騎兵叢集的漢室軍隊,無法掌控任何一絲主動權。
為了扭轉這種不利局勢,漢室對於馬匹蓄養,乃至於馬匹保護的投入,不可謂不大。
漢律之中,甚至有專門的條令,用以懲治傷害、偷盜以及宰殺馬、牛的舉措——在漢室,吃牛、馬肉是犯法的!
保護牛,除了因牛可用作犁田之用外,還可充作大軍之糧——大戰在即,軍隊是要吃肉的。
而保護馬,更是直接出於蓄養戰馬,以早日組建騎軍,與匈奴抗衡的緣故。
在歷史上,文、景兩代雄主休養生息,勵精圖治,釐清吏治,內除諸侯,卻始終不敢引戈北向,就是因為漢室的車、步之軍,在匈奴騎兵叢集面前討不得便宜。
而武帝豬爺恰恰是憑藉文、景兩位先皇所積攢下的豐厚家弟,以及遍佈天下各地的足足三十六處馬宛,方能一舉重創匈奴,立下不世之偉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