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樂宮傳出‘太后懿旨著太尉下獄’的訊息時,陳平愣了好一會兒,隨後差點笑到一口氣兒背過去!
——小皇帝給自己立起來的老菩薩,擺了小皇帝好大一道!
就在陳平期待著小皇帝在打自己老孃的臉,揹負‘不孝的罪名,以及嚴格告誡周勃,寒了朝臣勳貴,尤其是開國功臣之心之間作何選擇之時,事態就有些脫離陳平的預料了。
將相不辱···
捫心自問,從客觀角度而言,小皇帝(賈誼)提出的‘二千石將相公卿不辱’,可謂是一招妙手:在開國功勳想要靠攏天子,卻因為諸呂之亂而舉棋不定的時間點,這個提議無疑對公卿勳貴起到極大的心理安撫作用。
但彼之英雄,吾之仇寇;爾之良策,吾之昏著(zhuó)···
就因為一句輕飄飄的將相不辱,小皇帝硬生生趙出了第三種選擇:老孃的臉,不打!朝臣的心,不寒!
朕就專打絳侯的臉!
——小皇帝那封赦免詔書,也就說的好聽!
按小皇帝的說法,周勃得以出獄,絲毫沒有‘無罪’的成份,而是完全出於小皇帝提出的‘將相不辱’的政治規則,給絳侯留個貴族體面罷了!
什麼閉門思過,什麼‘太后赦免了絳侯的罪,再官復原職’,全都是屁話!
自尊心高於生命,甚至高於是非對錯的漢卿,如何受得了自己‘有罪’?
這要換了尋常官員,早就回家上吊了···
也就是周勃情況稍微特殊一點,才厚著臉皮當這件事不存在。
饒是如此,周勃也是不敢明目張膽的抗旨不遵,只能憋悶的待在家裡,‘閉門思過’。
——鬼知道周勃在家是喝大酒還是睡大覺呢!
而這件原本不可能損害到陳平一方的事件,使周勃意外丟掉了太尉的官職;再加上北軍立場最親近周勃的三個校尉,其中兩個都被灌嬰帶走,導致如今周勃對北軍的掌控愈發吃力。
據說因為這件事,數十年來沒怎麼恨過別人的周太尉,在短短的半年內恨上了第二個年不過二十的年輕人:博士賈誼。
周勃甚至在陳平派去聯絡的下人面前,毫不顧忌的放下話:絳侯復任太尉時,便乃賈生將亡日!
但總體而言,這次意外變故對陳平的整個計劃,仍舊沒造成太大的影響。
只要代王按照陳平的預測,因自己的長子死於‘親教之以經書’的小皇帝身邊,而響應陳平的號召起兵於北,那小皇帝就只能選擇起復在家‘閉門思過’的周勃,令其率軍往簫關抵擋代軍。
原因很簡單:小皇帝未壯的年紀,使得在諸侯叛亂這種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之上,只能也必須由老臣出馬;而如今的漢室,滿足這種‘國之柱石’條件的老臣,清一色都是開國功勳。
而漢開國功勳,如今是老的老,死的死;尚在人世的老傢伙們中,滿共就剩下那幾個能打的:周勃,灌嬰,柴武,周灶。
按道理來說,還得算上一個蟲達;但自從開春之後,蟲達便也同陳平一樣,身體狀況每況愈下——據說就連小皇帝高度關注的強弩都尉,如今都是衛尉丞秦牧那個黃口小兒在張羅。
而在陳平最初的計劃當中,周灶必然會被徵越戰事拖在南方,無法回身;雖然最終小皇帝將周灶召回,駐守豐沛,但周灶沒有回長安,便使的陳平的計劃仍舊沒有被影響。
柴武如今貴為車騎將軍飛狐都尉,全掌北牆戰事,即便是在小皇帝忍辱和親的現在,柴武依舊無法從北牆防務之事中脫身。
這也是陳平為什麼那麼自信的鼓譟悼惠王諸子起兵於關東的原因:能打的開國功臣,去掉柴武、周灶,就剩下週勃和灌嬰二人;只要關東一亂,小皇帝便只能派其中一人前往關東。
最終的結果也確如陳平所料,小皇帝雖然用周灶穩住了豐沛,用陳平視野中從未出現過的申屠嘉守住了敖倉,但灌嬰還是如願以償的掌了兵權,並離開了長安。
接下來的事就很簡單了:只要關中再有一個方向出現問題,小皇帝就只剩下一個選擇——派周勃率軍平叛!
周勃和灌嬰作為武將,尤其是漢室地位最高的太尉、大將軍,唯有手握兵權時,才能發揮出作用;和陳平一起窩在長安,跟陳平獨自呆在長安幾乎沒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