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堅天一亮就去警務司遞了辭職信。
鄭鈞禮從辦公桌裡抽出一隻信封,起身交給了湯堅。“這是警務司裡給你發的慰問金。”
湯堅撥開信封,裡頭赫然放著一張百元錢票。
“鄭警官,你是不是對錢沒什麼概念?”湯堅直起脖子,嘴上雖然說著話,眼睛裡卻寫著無語。
鄭鈞禮一怔,問:“太,太多了嗎?”
“我每個月工資才四塊銀元。結果慰問金給我一百元?鄭警官,這不是警務司給的,是您自掏腰包給的吧?”湯堅戳穿道。
“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了。”鄭鈞禮立馬道歉。
湯堅眼中稍顯疲憊。今日的他,好似比昨天還要滄桑不少。可他仍然擠出了笑容,朝鄭鈞禮微笑道:“我從前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有錢有權的富家公子。明明沒什麼能力,卻能輕鬆平步青雲,堵了我們這些平民小輩的路。”
鄭鈞禮沉眸,這一點他沒辦法否認。畢竟,有些時候,他也會使用錢權來達到一些目的。如果沒有錢,他那天就沒有辦法進入醉月畫舫查案。如果沒有權,他那天也就不只是被姚副司長打一下。
“但是後來我明白,不是富家公子沒能力,而是我沒有能力。有錢人家的孩子,從小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無論他們的性格怎樣,眼界都是高於我的。我一個只讀過鄉下私塾的窮小子,當然只能在這裡打雜。”湯堅娓娓說道。
“湯堅,你沒有必要妄自菲薄。”鄭鈞禮倒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了。
湯堅笑笑,眼角卻分明有淚。
湯堅將手中信封舉起,問鄭鈞禮道:“鄭警官,你騙我這是司裡給我的慰問金,是害怕傷了我的自尊心,也害怕我不肯收下吧?”
鄭鈞禮坦白:“是。”
“人窮到某種程度,是沒有自尊心的。有了這一百元,我就是我們村裡的百元戶,我能給我娘請更好的大夫,還能置辦些小產業養家餬口,所以怎麼可能不收呢?”湯堅正色道。
鄭鈞禮沉聲,靜止在原處,神思難滯。
“鄭警官,你是個好人,也是個真正的紳士。祝您前程似錦。”湯堅俯下身,結結實實給鄭鈞禮鞠了一躬。
湯堅離開,辦公室一瞬空蕩,鄭鈞禮站在桌邊,窗外陽光明媚,傾照入屋,與往常無異。
某些念頭就像是一顆顆小小的種子,被栽進了鄭鈞禮的心裡,暗待生根發芽,生出絢麗的花。
江付東在銀行上班,江不綿在學校上課,江不晚只能百無聊賴地獨自在家待了一天。
原來沒有學業,也沒有工作和社交的民國太太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夕陽染照之時,江不晚帶上秧兒,一起去了金城女子高中接江不綿放學,趁此也給家裡的司機放了個假。
江不晚到校門口的時候,江不綿正從學校裡出來。
她一看見自家的車子,就立即連蹦帶跳地跑了過來。
她一把開啟車門,一屁股坐上副駕駛座,“楊叔,去哥哥那裡。”
“噢?咳咳。你仔細看看我是誰。”江不晚輕咳一聲。
江不綿聽見聲音,轉過頭來,這才發現今天來接她的是江不晚。
“姐姐!”江不綿驚喜,伸過小腦袋來,親了江不晚的臉頰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