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師,薛師……”
一陣細細嘁嘁的呼喚在耳畔飄轉而來,薛懷義回神,見是身旁跟著的小卒輕輕扯動著他的衣角喚他,這聲音細若蠅蚊。
懷義兀地迴轉了杳遠神志,不動聲色的把心緒沉了沉,方轉身做了個示意。
他明白,時間已經到了,該他出場了……
媚娘,我的天女,我的佛陀!接下來這煞費心思飽蘸了我全部的心墨、這以血為墨以心魂為祭奠而精細打理締造出的、特地送於你一人的演出,你該會喜歡的,一定會喜歡的!
懷義這樣想著。
是的,為著今天的節日,懷義做了很精心極耗神的一通準備。他於自己主修起的這一座明堂後院處動了腦筋,參考著地形、輔配著風水,做了頗為細緻入微的一通規劃,最後煞費苦心的命人挖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那深坑足有五丈多深,邊緣平整、巖礫清除,又於坑底鋪陳了一層軟軟的乾枯紅花瓣,是以將一尊虔誠打造出的巨大威儀而不失悲憫的佛像埋於坑內。這一通完備之後,他神緒轉動,又親自設計、指揮著於外部地平面處以各色的絲綢繚綾快搭起一座玲瓏飄曳的彩殿,這是以綺羅繚綾上好布帛搭建出的別出心裁、舉世無雙的恍若仙境蓬萊城闕的彩殿呵,遠遠望去有若瓊臺月宮、群仙陣舞!
**佳節、上元之夜,唐宮興辦起的這一場盛大宴會便是選址於了明堂近苑。薛懷義有心這樣參奪,他做好了那一通前景的鋪墊之後便又繞到前院處去看了一看,眼見華服美態的人叢皆已悉數入席落座,最遠處那高臺一道金色龍椅主位之上、那張牽了他一生一世的人兒也早已噙著恰到好處的溫溫笑意穩身落座。
只要看到這位古往今來獨一無二的聖母神皇,薛懷義便彷彿自個這一個身子一縷魂兒都跟著飄忽渙散了!他不能看到她,他的眼簾所含及的這有限的視野只要一撞入了她的身影,他便突然就那樣的欲罷不能,即便再擁有著怎樣不可扼的磐石般的清明理性,也始終都抵不過她轉眸顧盼清淺一瞥的無心眼波!
其實很多時候連薛懷義自己都不明白,這世上的女子有千千萬,以他這一副天成渾然的美好皮囊、再以他此時此刻被武皇一手捧起的受眾人尊崇的一種境地,他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或豐腴軟款、或清奇秀麗,那些年輕貌美的燕燕鶯鶯哪一個是他所不能唾手得到的?
但是他的意識卻從來都沒有放在那裡過,似乎他的軀體並著魂魄早已經全部都被武皇所抽空吸走,所實實在在牢牢兒的握在手裡掙不開了!
若說他喜歡武皇什麼,他自己也很費解,他在心真的尋不到一個有力的答案,但潛意識就是執著,不,是近乎偏執的喜歡著她、瘋狂的痴戀著她!彷彿是種下了愛的蠱,他心甘情願痴傻瘋癲飲下這一盞愛的毒……
薄風繆繆的打著胡旋兒撞了一下面門,懷義再度將失落的神志牽引著收束回來。他蹙眉算了一下大抵的時間,心有了個囫圇大概,忙轉身側目對著手下一班小卒使了眼色。
這是一早便存乎在心的交代,故而那班小卒同薛懷義早有默契。見懷義投目示意,忙有主領之人靈敏的閃了身子行至隊伍前,向其餘眾人拍了拍手打了示意。
那班人得令後便頷首回應,即而頗有條理的分散在周旁四處,抬手牽起那一簇簇麻繩,致力一處拉動滑輪。
頓然一下,只見滿地異彩奇光簇雪而來、又煞是相得益彰的配合漫天火熱煙花盛放成晝。在場眾人尚來不及有所瞭然,只覺錚然一下被乾坤挪移著置身於另外一處別樣唯美神聖的洞天境地裡,漲滿眼簾的絢爛煙花荼蘼了夜半天幕,又不多時倏然一下,只見那不知嘔心瀝血不知精心塑造、雕琢了多久時日的巨大佛像便一點一點從那大坑之內現身而出!
上元節夜宴的氣氛始至時今無疑被極快一下烘托至了一個高.潮,伴著舉座驚喜、滿堂喝彩,這座工藝精美、造詣頗高的神聖大佛已就此坦緩不驚的破著雲霄夜嵐、穿過層疊霧障,倏然扶搖著直朗朗的伴著成陣天風升入了那浩淼瑰麗的彩殿之!
這一大奇觀勝景!如此人為而現的宏偉神蹟呵,入目驚歎之餘只覺何其不易!只覺這分明帳佞臣的薛師到底生就了一雙怎樣奪天工造化的妙手?似乎薛師乃是這天上地下無所不能的山魅鬼魅!
這樣突忽而來的一大驚喜神聖殊絕的簡直不知該用何等樣的語言來描繪、來勾勒!只覺美不勝收、又覺渾然天成一般造化神聖!
因薛懷義幾乎付諸了全部的心血在這之,故而這一處勝景造化之奇、精細之至可謂讓在場眾人全全然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