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銀用食指敲了敲文書,最後問道。
“那這些進入同心眾的姬武士,她們的身份怎麼算,算直臣還是算陪臣?
日後回返地方,算斯波家派遣地方的與力,還是算地方有力武家的家臣?”
義銀提到了一個看似不起眼,但卻非常要緊的問題,那就是這些新同心眾到底是誰的人?
武家政權早就不是當年鎌倉幕府的兩層結構,將軍與御家人共治天下,以奉公恩賞為基石的簡陋管理模式。
足利幕府的統治結構,將軍不管地方,只是透過守護,地頭一層層往下分權,降低統治成本,這就造成了下層與上層關係的撕裂。
簡單來說,義銀這個家督,他與家臣的家臣並沒有君臣之實,相互之間隔著層層疊疊的隸屬關係。
雖然義銀透過斯波忠基金,已經繞過了武家傳統,直接與中下層武家有了實質上的奉公恩賞契約。
但要不要捅破,家臣的家臣不是我的家臣,這層窗戶紙,他還很猶豫。作為武家傳統的守護神,義銀的顧忌遠比織田信長多得多。
蒲生氏鄉回答道。
“同心眾不是直臣,也不是家臣的家臣,她們是被君上仁義吸引,進入義衛軍,為武家義理而戰的武家精英。”
義銀望著蒲生氏鄉啞然失笑,這小丫頭長大了,學會耍滑頭了。
當革新遇到傳統阻礙的時候,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突破,但往往也會引發保守的既得利益者最強烈的反感。
如果不想撕破臉,那就想辦法繞過去。雖然繞圈的成本比較高,但受到的阻力也會比較小。
蒲生氏鄉不想糾纏於武家傳統的直臣家臣之別,限制了自己的發揮。那就乾脆繞開這個傳統,把同心眾的身份獨立出來。
明明大家是為了混個斯波編制,吃個福利,可她硬要說是為了偉大的理想而奮鬥。無恥是無恥了一點,但沒有同心眾會去反駁的。
誰願意說自己進斯波編制是因為福利好?肯定是說為了實現偉大的武家義理咯!
從此以後,某某家臣的稱呼中,又多了一個同心眾,武家義理維護者的字尾,聽起來也有面子。
有些組織,你加入它之後並不會改變你的職業,你的籍貫。但有了這層組織關係,你就變得和別人不一樣,因為你是有組織的人了。
蒲生氏鄉就是取了這個巧,讓同心眾變成一種思想傾向,而不是具體的身份職務,自然就不受武家直臣家臣那套傳統甄別方式掣肘。
她編篡的斯波遴選制度初版,讓義銀有一種跨越時空的錯覺,既荒誕又可行。
島國惡劣的地理環境造就的民族性,本就傾向於抱團求生,重視小集團的整體利益。
武家泯滅親情,注重家業,輕視生命的氛圍,又導致了個人意識薄弱的社會環境。
從地理到文化,武家社會都具備塑造極端集體主義的培育溫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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