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伯卿笑道:“母親您這是話本看多了嗎,腦子裡胡思亂想些什麼,我們可不去沾別人那樣的便宜。”
他又語重心長地對楊季卿說道:“四弟,我覺得冬兒那個丫頭跟了李銘碩倒比跟了你強一些,寧安公主溫柔敦厚,能容下她在李銘碩左右,鳳儀妹妹生性好強,未必能容下冬兒在你身邊,更何況你性格柔弱,莫說是冬兒,就連你也未必能壓得住鳳儀。如今,冬兒也算是安得其所了,今後你們便遙相祝願,各自安好吧,可否?”
楊季卿不置可否,只是站起身來說道:“哥哥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弟弟這就告辭了。”
“ 四弟莫急,最後一件事情,我今日在李家宴席上和到場的各位同僚聊天,果然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那李銘碩往常就是一個混世魔王,幾日不見,居然熟讀了幾本兵書 和我等中過科舉的人聊起邊防戰事,頗有見地,我觀其興之所致,似乎頗有繼承其父李總兵之偉業的志向,並且他還拜了一位武林高手為師,日日去跟師傅練習劍術、棍法及拳腳功夫,端的是一個一心向上、銳意進取的好男兒,不似那個李重郡,依然滿口的淫詞豔曲,恬不知恥地炫耀自己的嬌妻美妾數目繁多,愚兄以為,大男人必須要有自己的志向,自己的事業,為國盡忠,為民請命,成日裡沉迷於郎情妾意,兒女情長,實乃男兒之恥也。萬望四弟以學業仕途為重,不要學李重郡,眼裡只有女人,背地裡惹人恥笑而不自知。”
“哥哥的話弟弟都記在心裡了。”楊季卿依然面無表情。
伯卿走到弟弟的身邊,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語重心長:“季卿,我們本來是兄弟四人,如今只剩你我二人,我又比你年長許多,我對你的期待不亞於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所有期望,即使你放棄你自己我都不會放棄你,我知道你秉性純良,難以跨過萬冬兒那道坎兒,可是哥哥相信你會長大,會變堅強,會跨過這張心坎,你會成為一個好男兒,成為楊家的好兒郎,好子孫,答應哥哥,忘掉她,振作起來好不好。”
楊季卿看著哥哥,看著這個在他生命中如父親一般存在的哥哥,他不知道該向誰控訴:為什麼他不能像做一個好哥哥一樣做一個好官,為什麼走出這個家,他的哥哥會是一個與奸臣同流合汙的壞人,為什麼對待一個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的人,他的哥哥會毫不遲疑地犧牲掉對方,為什麼?
楊季卿沉默了許久,最後可有可無地答覆道:“我儘量吧。”
楊家後花園的耳房裡,雙目失明的劉伯正在屋裡坐著擦拭修剪花草的器具,聽到有人走進他的房間,轉過身來,一雙無神的眼睛好像能看到對方一樣看著人來的方向,他能聽出那是四公子楊季卿的腳步,忙問:“小公子,真的是你嗎?”
楊季卿抱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箱子,步履蹣跚地走進耳房,走到劉伯身邊,把箱子放在劉伯的桌子上。
劉伯摸著那個箱子,問道:“小公子,這裡面都是一些什麼東西?”
季卿把箱子開啟,明明知道劉伯看不到,還是挪到他面前,對他說:“劉老伯,這箱子裡面都是冬兒的一些遺物,再過幾個月我就要結婚了,母親說新娘子看到這些東西會不高興的,所以我把她的東西寄放在你這裡好不好,以後我若是想她了,就來你這地方看看她的遺物,好不好?”
劉伯空洞無物的眼眶裡翻出了淚珠,連連點頭說:“好好好,小公子不嫌棄我這裡擁擠齷齪我就已經很開心了,你放心,只要是冬兒姑娘的遺物我都會給你好好保管的。”
“劉伯,你想不想念你親手醫治好的那個丫頭?”
劉伯的聲音裡呆了哭腔,傷心不已地回答:“那麼知恩圖報的孩子,我豈能不想,我現在床鋪上的被子、褥子都是那個丫頭給我絮了新棉花做出來的,老夫現在穿的衣服、鞋子也都是那個丫頭親手給我做的”
“她活著的時候總說我治好了她的腳,與她有再生之德,她會盡她一切所能來報答我,誰知道老天爺會這麼不長眼睛,居然把這麼好的孩子給收了去,小公子,不瞞您說,直到今天老夫都不肯相信這孩子已經死了,我總是覺得她沒有死,她還在別的地方活著,哪一天她還能走進我這個小破屋,過來跟我抱怨小公子你最近又做錯了什麼事,說錯了什麼話,惹她不開心了。以前你們兩個一鬧小別扭,這丫頭就跑來跟我訴苦......”
楊季卿悽然一笑,眼睛裡已是淚光閃閃,他用極為溫柔的聲音安慰這個什麼都看不到卻好似洞悉一切的老人家:“劉伯,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活著,說不定你真能等到她回來的那一天,等她回來向你告訴我做錯的事情”
劉伯以為楊季卿說的是玩笑話,沒有應對,只是摸索著把季卿帶來的箱子合上,搬到了自己的床頭,好好的安置下。
季卿痴痴地望著那個箱子,好似要努力把它記錄到腦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