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嬸出來家門便馬不停蹄地趕往普照庵,等她趕到寺裡已經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再加上驚嚇恐懼,見到安修師太竟然倏地一下癱倒在地,呼吸急促短淺,半天說不上話來。
安修師太出家在外,身邊並沒有其他人服侍,只得親自扶她起來,不停地撫摩她的後背,使其早些緩過勁來。
宋嬸終於喘上一口長氣來,她噗通一聲又復跪在地上,哭著對昔日的主母說道:“師太,咱們家遭遇禍事了,男人們都不在家,我一個人實在應付不來了,懇請師太下山主持一下家裡的事情吧。”
“什麼禍事?哪來的禍事?安修師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一副飄然淡泊的樣子。
宋嬸哭訴道:“師太,今天早上楊府派管家過來通知我說小姐和小荷昨天晚上在楊家後花園落水身亡,現屍體和棺材都停放在楊家祠堂,還說要按楊家四公子的正室與侍妾身份給她們列牌位,還送來的撫卹銀子和金條,楊府的管家走後,我剛想出門來您這裡給您通報兩個孩子的死訊,誰知冬兒小姐居然一個人蓬頭散發地回來了,一句話都不曾講,吐了一口鮮血就暈過去了,現正在咱家中躺著昏迷,暫且由小蓮照料著,我趕緊跑過來告訴您這個事,師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兩個棺槨裡都是誰,既然冬兒小姐活著回來了,那我們家小荷在哪裡呢?拜託您去楊府問問,想必我家小荷也沒有死,懇請師太去楊家走一趟,把我家小荷也接回來吧。”
安修師太聞得此言,臉色凝重起來,起身厲聲說道:“竟有這種事,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竟然隨意歪曲事實,編造謊言,若不是我們家孩子自己跑回來,當真不知道他們會幹這種瞞天過海之事,你趕緊起來,我們先回家看看冬兒醒了沒有,看看能不能從冬兒嘴中得知一些原委。快,快走。”
出家快十年了,安修師太自從進了這普照庵的廟門便從來沒有出來過,此番出門,可謂是驚動了普照庵上上下下的一干大小尼姑。事出緊急又蹊蹺,安修師太來不及與掌門師太細說緣由,便將衣帽穿戴整齊,出寺下山。
師太與宋嬸來到闊別了近十年的家中,沒有時間去感悟這些年來家中發生的變化,實際上變化也不大,自從她憤憤離家之後,萬客舟便不準任何人挪動家中各傢俱各物件的位置,只為了哪一天她能回心轉意,回到家中,家裡的一切都是她走時的樣子,怕她感到生分。
誰能想到,這麼多年之後,她回來了,卻回來得如此行色匆匆,心緒不寧,連感慨萬千、細察秋毫都成了情感的奢侈。
小蓮一聽到院子裡有腳步聲便衝出了房門,看到母親和主母便一番手舞足蹈、指手畫腳,宋嬸明白了她說的意思,忙告訴師太:“小蓮說我剛走不久家裡就來了兩個年輕小夥子,他們帶走了小姐還安慰小蓮說小姐不會有事的,他們會好好給小姐看病。”
師太忙問小蓮:“那兩個年輕後生你可認識,可有一個是楊季卿?”
小蓮比劃著,宋嬸翻譯著:“沒有楊伯卿,兩個年輕後生我都沒有見過,都不認識。”
師太定了定心神,吩咐宋嬸:“把楊府送來的金條和銀子都收拾好,帶在身上,我們全都還給楊家人去,我們不要錢,只要人。”
宋嬸把從管家送來的錢全都打包在一塊,依然吩咐小蓮看家,她和師太一起去楊家要人。
雖然產生重大變故,形勢尚在楊伯卿掌握之中,冬兒逃脫,他料定萬家必定來人詢問,便安排門房在見到安修師太和僕人的第一時間趕緊客客氣氣把人領到楊老夫人的房間,避免大聲喧譁,驚擾眾人。
然而安修師太五官姣好,膚白貌美,身材又高挑窈窕,臉色肅穆,寶相莊嚴,進府來一路上撞見她模樣的楊府下人便一傳二,二傳三,很快就有許多人知道府裡來了一個美貌的中年尼姑,神色肅穆,直奔老夫人房間而去了。
楊伯卿也在老夫人的房間等著,楊老夫人遣散身邊眾多丫鬟僕人,只留一個孫媽和薛嬸在旁邊聽候差遣。
安修師太走進楊老夫人的房間,口出說著“阿彌陀佛”,從容不迫地以出家人的身份給楊伯卿和楊母施了禮,然後示意宋嬸上前來把從管家送去的銀子放在楊母面前的案桌上。
楊母心中有鬼,訕笑著問道:“師太這是幹什麼?既然銀兩都已經送到了貴府,收著就是了,怎麼還能再送回來呢?”
安修師太鎮定自若地回答:“我們不要錢,我們只是來領我們的兩個孩子回家。”
楊母恭維道:“久聞安修師太意志堅定,從不眷戀前塵舊夢,世俗中事,出家近十年,從未出過普照庵一步,今日倒是為了孩子破了這個戒律了呢。”
安修師太冷笑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今日就算不為了我家的孩子,縱使是別人家的孩子在貴府出了這等生死蹊蹺之事,作為貴府家廟裡的修行人,我也欲一窺究竟。請問楊老夫人,冬兒與小荷現在到底在何處?”
楊母正欲回答,楊伯卿插嘴進來,他對著薛嬸說:“這位大嫂想必就是小荷姑娘的母親?”
薛嬸連忙點頭稱是,彷彿這樣的話小荷生還的機率就能大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