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也不肯說,她讓小荷趕緊準備雨具,兩人簡單收拾一下便出了門。
來到離家不遠的街心涼亭,季卿早已在此等候,天色陰沉,細雨梭梭,寬街空巷,竟不見一個往來行人,小荷與楊晨在亭外不遠處各自守候自家主人,冬兒望著季卿的身影,略為遲疑,終還是款款向他走去。
雖然滿心的羞愧,楊季卿還是向冬兒說出了今日與母親商討兩人姻緣之事,他本以為冬兒聽到外室這兩個字會生氣,也會因為大考之前兩人不能往來而失落,不料聽完他的講述,冬兒神情倒是明快起來,她的眼睛彎彎的,嘴角翹翹的,笑得甜甜的,勸慰他說:“公子過謙了,你今天所做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個驚喜之事,這樣的驚喜除了你,也只有我父親給過我。”
季卿很詫異:“你真的不難過嗎?我今天都沒能為你爭取到一個明確的答覆。母親不是否決就是拖延,致使我暫時也不能告訴你行還是不行。”
冬兒想起父親安慰過她的那番話,笑容裡摻了少許委屈和傷心,她儘量知書達理地安慰楊季卿:“楊公子,我本來也沒有奢望您給我答覆,更不敢想象你會為我據理力爭,所以不管有沒有定論,我依然是很欣慰的。”
楊季卿拉起姑娘的手,攥在自己手心裡,囑託道:“冬兒,拜託你先不要灰心,雖然往後一段時間,我可能無法頻繁地過來看望你了,可是你一定要知道,我還在為我們兩個人的事情盡力爭取,你好好配合劉伯的治療,先把腳疾醫好,其他的事情我來處理好了。”
“若是太過艱難的話,公子就不必勉強自己了,我知道你的苦衷,還有令堂大人的苦衷,這世上的事情從來不會只合著一人兩人的心願來。我們總得體諒長輩們的想法。”
冬兒說完這番話,心忽然就感覺特別特別的痛,像有個錐子刺進去了一番,痛到想要伸出一隻手去按揉它,緩解它的傷痛。
為什麼心這麼乖巧,卻還是讓它來承受這樣的痛楚呢?
季卿只當這番話是冬兒在寬慰他,並不以為然:“冬兒,不要灰心,一切會變好的,畢竟我也沒有提什麼離經叛道、異想天開的要求,左不過是一次不成兩次,兩次不成三次,我小時候管母親要什麼東西,往往都是三番四次才能磨來。”
冬兒悽然一笑,未發一語。和季卿相比,她是見證過世態炎涼的,這一年多來,上門提親的媒人兩隻手數不過來,她們背後的男方家庭一面貪圖冬兒的體貌,一面拿冬兒的腳疾及萬家的家事說事,不是壓低聘禮就是提高嫁妝要求,各種指劃,各種算計。
萬客舟父女本來就非常清高自許,見這些人精打細算、患得患失的嘴臉,把這婚迎嫁娶的心都寒了。
當楊季卿出現在她們一家人面前並且還殷勤地為她們尋醫找藥的時候,冬兒一度以為自己做了一個白日夢,她希望這個白日夢就這麼一直做著,不要醒,也不要有結局........
“楊公子”她輕聲呼喚眼前這個如夢似幻般乾淨不世故的少年。
“不要叫我公子,叫我的名字吧。”楊季卿的聲音有些許暗啞,他又向前一步,兩人距離已是如此之近,冬兒的額頭幾乎要碰上他的下巴了。
冬兒遲疑一下,終於喊出他的名字:“季卿,我等著你。”
夜雨似乎越下越緊了,季卿把冬兒擁入懷中,他們不約而同地希望時間能停下來,停下來,雨永遠下下去,下下去,世界只有這麼一個涼亭,只有一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