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台州?”楊伯卿又開口:“台州知府淳于彬我今年四月份剛見過的,那個人本事還不錯,做事靠譜,我可以給他寫個帖子,叔父到他地界上,有什麼事請他行個方便。”
萬客舟聽得心驚肉跳,因這淳于彬不是別人,正是老友淳于澤的兒子,他壓根就不想讓楊府知道他要去送別的好友正是台州知府的親爹老子,官場上的事情錯綜複雜,有的官員黨附嚴嵩,有的官員黨附徐階,這兩個朝中大佬的關係又勢同水火,萬客舟不希望官場上的火燒到自己的世外桃源來,故此推辭說不用不用。
但是一旁坐著的楊季卿不曉得官場上的水有多深,他插嘴說道:“可巧了,萬叔父的這位老友也是姓淳于的,好像也是個官宦人家,對不對,萬叔父。”
萬客舟尷尬地笑著:“對對。”
楊伯卿自言自語道:“怪哉,上次我見淳于彬,讚歎他姓氏稀奇,難得一見,他還告訴我說這個姓氏比較孤寡,整個台州只他一家,找不到同宗,甚是清冷。萬叔父,看來你這個老友必是淳于知府的家人了。”
萬客舟遮掩道:“我與那位老友來往數年,只是談經論道,從不談論彼此家人,並不知道他的子侄可否有為官之人,待我這番前去問問他便知。”
楊伯卿十分自信地說道:“管他是父子還是叔侄還是爺孫的,肯定是一家子的人,既然是淳于知府家的老人即將仙逝,那萬叔父也替我捎一份祭禮吧。”
萬客舟黯然答應,他也曉得此番是瞞不過去了,楊伯卿門生故吏滿天下,隨便問個人都能幫忙打聽到,更何況過不幾日,淳于澤果真跨鶴西奔的話,淳于彬便要守孝三年,到時候一切便昭然若揭。
萬客舟送女兒到楊府的住處,千叮嚀萬囑咐:“你母親的用度千萬不要斷了,往下天越來越涼了,千萬莫忘了勸她多穿衣服,我去那邊很快就會寫信回來,你和小荷在人家這裡住著,一定要注意一言一行,不要和在我跟前一樣,喜怒皆形與色,等我回來便接你們回去..........”
自打冬兒記事以來,這是父親第一次離開她,上次離開,她還是兩三歲孩童,身邊有親身母親照顧,這次離開,身邊便只有小荷與季卿兩個人陪伴她了,雖然都是同齡人,到底比不得在自己父母身邊恣意放縱,於是哭得梨花帶雨的,渾身止不住地顫,萬客舟把她摟在懷裡,拍著她後背,拍了許久,哄了許久,方才不哭了。
楊母那邊派過來幫忙收拾房間的婆子看見這一幕,回去跟老太太嚼舌頭:“老夫人,那冬兒姑娘也太不知道禮數了,俗話說男大避母,女大避父,都這麼大一個姑娘家了,居然還在父親懷裡拱來拱去的,真是太有傷風化了。”
楊母倒是十分淡定:“她本來就不是大家閨秀,我也沒按大家閨秀的標準要求她。”婆子聽主母這般不計較,她們也就噤聲了。
後來這件事還是傳到了季卿耳朵裡,季卿聽了好生懊惱:“這些老賊婆真是多嘴多舌,別人怎麼做和她們有什麼關係,怎麼就這麼愛搬弄是非呢,真是惟恐天下不亂。”
楊晨勸解道:“公子,咱們府裡頭人多嘴雜,莫說是長舌婦了,就是長舌夫都是有的,一件事能讓她們說出一百樣情形來,你沒做過的事她們都能給你編排出來說是你做的,這些下人們沒少為了這種口舌是非當面對質,我都替他們臉紅,”
季卿皺眉道:“怪不得冬兒對於做外室這件事情不計較,大家庭的日子就是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事情太多。好在母親到底還是向著冬兒。”
楊晨附議道:“公子啊,要麼說人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得臉皮厚一點兒,韌一點,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背後不被說,你見到冬兒小姐也得這麼開導她,咱們府里人多事多,將來她沒見識過的事情也多著呢,多少都得有點心理準備。別介被人黑了都不知道是被誰黑的。”
聽了這話,楊季卿心中開始泛起無邊的細細憂傷了,終了,囑咐楊晨:“這件事情千萬不要讓她們主僕知道,我聽著都心中惱怒,更何況她本人了。”
“您放心吧,公子,這種事情我已經司空見慣了,公子覺得稀罕,我還覺得沒什麼好稀奇的呢。這叫見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