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瀾宗,問道峰。
無塵身著一襲青色的道袍,腳踩布履,神瑩內斂,步伐沉穩有力地向石階上方的最高峰走去。
冷風吹拂,楚燼跟在師尊身後,心裡很是忐忑與不解。平日裡,師尊喚他,要麼是指點他的修行,要麼是有宗門差事去辦,但師徒二人,卻極少有這種沉默同行的相處機會。
不知不覺,師徒二人已走過數千稜臺階,即將登上峰頂。
這一路的沉默,讓楚燼感到有些壓抑與彷徨,就跟胸口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令人喘不過氣來。
無塵雖是六品至強者,但不論是對待仙瀾宗的弟子,還是與其他古宗古族交往,都是以慈悲和善,心胸寬曠而示人。這些年,古宗古族間,偶爾也會有互相殺伐,爭奪搶掠之事發生,可不論是誰,只要找到仙瀾宗,那在無塵的斡旋和調節下,雙方大多都會握手言和,不再行流血之事。
他在九黎大陸的威望極高,有不少古族的長老也都曾出言讚美過他,說無塵修的是“德行道”,品行無雙,所以才受人尊崇,也確保了仙瀾宗百年之內,沒有遭到任何災禍之事。
在亂世之中,能得到這樣的評價,顯然是極為不易的。
按理說,擁有這樣一位德高望重,且慈眉善目的強大師尊,那身為弟子的楚燼本應感到輕鬆與幸運。
但不知為何,他在師尊面前卻總是表現得很拘謹,很忐忑,有一種時刻都在走鋼絲的感覺。
但這並非是無塵平日裡對他的要求過於嚴苛,相反,無塵對他是極好的。不但贈他仙瀾宗的問道經,還手把手地將他引入了道門,更是在楚燼入四品時,賜給他兩件至寶。
一件乃是曾威震九黎的相國鍾。傳聞,在無盡的歲月以前,九黎有一座古寺,名為天相寺,僧眾遍佈天下,鼎盛至極,並且這天相寺的最後一位大相佛陀,只差半步便可奪得神明位,成為大相至尊。
但不知為何,這位大相佛陀在即將跨過那道門檻時,卻率領一眾寺中高品,破空而去,遠離九黎,不知去向。從此,天相寺便徹底沒落,可那位大相佛陀用半生時間煉製的“相國鍾”,卻留在了這片土地上。
天相寺沒落百年後,才有了九黎大帝崛起,一統山河的恢宏故事。也有人說,若是天相寺的大相佛陀在世,九黎大帝恐怕是不能奪下神明位的,定要為那位佛陀讓道。
但也有人說,是屋脊的不祥要降落在此間,而大相佛陀有感,自知不能戰勝不祥,所以才舉全寺之力,狼狽地逃離了九黎。
畢竟這亂世道士下山,盛世和尚化緣之說,也不是空穴來風。
而後,九黎大帝得道,一統山河,晚年戰不祥於家鄉,血灑蒼穹,力斬兩神,身化刑山,這才逼退屋脊不祥。
總之,相國鍾是留下了,且被無塵所得,最終又贈給了關門弟子楚燼。
除此之外,無塵還贈予楚燼一件不完美的天缺至寶,那是一顆來歷詭異的珠子。楚燼入四品後,這顆珠子便一直在孕養他的神念,令其修為突飛猛進,神念之力也遠超同輩。
縱觀九黎九百九十九位天驕,身負至寶之人,又有幾個呢?司徒業沒有,三朵金花沒有,陸透沒有,就連那隱仙門的廖庭也沒有,而楚燼卻是有兩件。
光憑藉這兩樣至寶,就足以令他傲視同輩之人了。
而這些福運機緣,卻都是師尊賜予的。他對楚燼的疼愛,已遠勝過許多親生父母了。
但不知為何,師尊對楚燼越好,他心裡便越感到壓力爆炸,好似生怕做錯了什麼,而愧對師尊對他的厚望。
登頂在即,忍耐了許久的楚燼,才率先打破沉默:“師尊,弟子有一事不解。”
“何事?”
無塵望月而行,頭也不回地問。
“近期厲鬼宗的魔女頻繁出手,且一直依靠著一件神樽至寶與眾多五品周旋。按照門中五品仙師的描述,她手裡的那件神樽……應與我體內的珠子,乃是同宗同源之物。”楚燼稍稍停頓了一下:“所以弟子不解,為何師尊卻遲遲不命人率先出手,伺機將那厲鬼宗魔女手中的神樽奪下,還與我名門正派,令其再不能放肆作惡?”
“事分陰陽,你那珠子乃是凝聚純淨神念與氣血之力的神物、陽物;而那神樽,則是攝取冤魂戾氣的汙穢容器,乃是陰物。兩者合一,雖可成為完美至寶,但對你的前途提升不大,對我仙瀾宗的意義也不大。”無塵輕聲回道:“況且,那厲鬼宗的魔女應是有些來歷的,且仙瀾五城中,也有人在暗中助她,現在平定邪魔歪道,頗為耗費神力。這至寶早晚要合二為一,但卻不急在這一時。當務之急,是你要奪取大帝機緣,成為真正的帝選之人。”
“弟子知曉了。”
“近日你一直在苦修,那珠子你煉化了幾分了?”無塵隨口問道。